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相传在屈圣吟诵出这篇千古名著之前,半圣与大儒之间,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沟壑。
无数先贤大儒翻过了六座书山,越过了六片学海,却只能站在一片悬崖面前怅惋叹息。
圣人说,学无止境,但是前方无路!
只有极少数的人,顶着莫大的勇气,纵身一跃,跳入那茫茫不可见的沟壑之中。
求学者,朝闻道,夕死可矣!
所谓半圣,便是这些冒死求知者中,可数的几位闻道之人。
其余的,全部葬身在沟壑之下。
直到屈圣怀着莫大的悲天悯人之心,发《天问》,作《离骚》,投身沟壑,圣道化作一条连接大儒与半圣的铁索长桥。
从此,有了一条从大儒踏入半圣的道路,世人称为“求索”,踏上求索长桥,意味着走上了入圣之路。
然而求索之路,漫漫而修远,每一步的险阻都远大于之前求学路上遇到的迷惘,一旦踏上,便不可回头。稍有倦怠,轻则入魔,重则身死。
曾有半圣言:求索之前,是道理为何;求索之上,是何为道理。
多少正心境大儒,踌躇于求索长桥之前,不到准备完全,不会迈出那一步。
……
宋退之望着拦住自己的鸳鸯大儒,心中烦闷。
两个二品知著境的大儒,居然练成了“心有灵犀”的神通,彼此家国天下相互交融,相辅相成,达到了正心境的层次,生生将他拖住。
石林中的气息不断勃发,宋退之自然有所感应,心中担忧。
“二位,你们是要与竹林结下死仇吗?”
施洋叹气道:“竹林自然威风的很,我等在竹圣面前,不过蝼蚁。但是恩情比天高,我夫妇不得不还。”
“至于后事,就不劳宋夫子担忧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风云变幻,一道雷霆从天而降,落入石林之中,浓厚的道君威压散开,宋退之眼角一挑,他在这道韵中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夫君,这是碎魂境道君,石林要暴露了。”一直沉默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该死!”施洋皱眉,那位恩人的交代浮现在脑海中——
“若石林有变,引爆萧相遗留的圣道之威。”
施洋看向自己的妻子,两人目光坚定。
“淞君,抱歉。”
“施郎,多谢。”
鸳鸯啼血,蝶翼破碎。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说的人情是当年老望侯的保媒之情,殊不知,他们要报的恩情,是那一位恩人二十年的收留教导之恩。
身为大儒,很多事情怎会不明白。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棋局里一枚闲棋,八十年前就已经布下,但是他们不在乎。
甲子岁月的相知相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宋退之心头猛然警觉大作,他感应到鸳鸯大儒的家国天下朝着石林蔓延,那家国天下动荡不止,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自崩圣道!”宋退之心头一动,若是让这圣道在石林内爆开,会引发连锁反应,到时候石林之内将生机不存!
此时也不是追究鸳鸯大儒为何一改之前的态度而突然如此决绝的时候,宋退之全力攻向鸳鸯大儒,然而此时,鸳鸯大儒暴烈动荡的家国之力比之前更强,宋退之根本无法近身。
石林开始微微震荡,危险的气息一点点扩散开来。
宋退之压下了心头的急躁,他明白,破局,唯有一法。
“退之,你既然认下了这个师弟,就要看护好他!”
“四师兄,这个是不是对你有用?那我先抄一部给你。”
宋退之脑中响起了自己和陈洛相处的过往,他对这个小师弟是极为满意的。
说是师弟,却和后辈儿孙一般。
可惜,没让他见到自己最威风的时候啊。
“道理为何?何为道理?”
“老夫以勇立道,有莽夫之勇、壮士之勇、国士之勇。”
“今日,老夫再立护持之勇。”
“兄护弟,长护幼,强护弱。”
“道理在心,勇往直前!”
宋退之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抬起头,一道铁索虚影在天空浮现。
“老师,今日,我入求索了。”
宋退之长吸一口气。
“老夫宋退之,今日踏求索长桥。”
“有进无退!”
……
陈洛在天凌道君的看护下,朝着石林外跑去,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威压,似乎要泯灭一切,可是一声巨响后,那股威压消散。
一定是四师兄做的!
陈洛此时心中泛起不详的感觉,用尽全力加快脚步。
终于,拐过数道石柱,眼前豁然开朗。
走出石林了。
陈洛看到一道笔直的背影立在石林之外,那背影前方,一男一女两道尸体横躺在地上。
陈洛松了一口气,喊道:“四师兄。”
宋退之缓缓转过头,看着陈洛,嘴角微微翘起。
“小师弟,你没事就好!”
突然间,一道青光从宋退之的身体中射了出来,宋退之身体一歪,就要摔倒在地,陈洛连忙冲向宋退之,将他扶住。
“四师兄?你怎么……”陈洛的话问到一半,突然停住,他看到宋退之的身上开始出现了裂纹,青光不断从裂纹中射了出来。
“师兄!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陈洛的心猛然一揪,他下意识用手想要捂住那裂缝里的青光,可是裂缝实在太多了。
宋退之仿佛变成了一个将破未破的瓷瓶。
“师兄!师兄……”巨大的恐惧笼罩着陈洛,陈洛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去按宋师兄身上射出来的青光,却显得那么的无用。
“不要……不要……”陈洛浑身都开始微微颤抖,宋退之抓住了陈洛四处乱按的手,微笑道,“刚才,四师兄可威风了。”
“四师兄一直很威风!”陈洛连忙点头,“走,我们回京!对,回京就有救了!”
陈洛将宋退之背起来,就在这时,一道光芒由远而来,落在了陈洛面前,正是文相颜百川。
他正是被陈萱那道威压吸引,还以为是哪位碎魂道君到来,没想到居然看到了这副景象。
“文相!”陈洛见到颜百川,仿佛看到了希望,双膝重重跪地,哽咽道,“文相,救救我师兄……拜托了,救救我师兄!”
颜百川伸手扶起陈洛,望向宋退之,宋退之咧嘴说道:“老匹夫,我求索了!”
颜百川皱眉道:“胡闹,未成形的道理,你也敢上求索之桥!”
说完,一挥手,一道浑厚的正气将宋退之笼罩,压制住宋退之浑身乱放的青光。
颜百川望向陈洛:“我带你四师兄回竹林,竹圣会有办法救他,切莫担心。”
说完,颜百川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石林,一挥衣袖,连带着躺在地上的宋退之,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毣趣閱
……
陈洛瘫坐在地上,一滴冰凉的雨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他抬起头,不知何时,天空下雨了。
“天凌道君,你刚才给我的回复丹药还有吗?”陈洛问道。
天凌道君点了点头,扔给了陈洛一个小瓷瓶,陈洛扒开瓶塞,一股脑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陈洛,你……”
陈洛朝天凌道君使了个礼:“劳烦道君寻一寻我那两位兄弟。”
说完,陈洛转身朝中京走去。
“陈洛,你去哪?”
“杀人!”
……
冬雨总是带着凛冽,硬生生地砸在地上,溅起一小滩水花。
城外远远传来的爆炸声让中京城的人议论纷纷。
一匹快马从城门冲了进来,守城士兵正要阻拦,就接到马上的人扔下来的一颗印记——
万安伯印!
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士兵感觉到丝丝的杀意。
……
蒋玉带听着石山楼外的雨声,心情烦躁不已。
文相出城了。
他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仔细再盘算了一遍自己的布局,又实在找不到破绽。
“是我多虑了吧?”蒋玉带想道。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石山楼大掌柜的喊声。
“不行啊……今天有人包场了……这位大人……”
蒋玉带眉头一皱。
自己心烦的时候,还来搅局,找死吗?
蒋玉带拉开静室的门,就看到一个都戴斗笠的人往石山楼里闯。
“不要命了,今日本侯……”
蒋玉带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对面那人摘掉了斗笠,露出了被遮掩的面容。
陈洛!
“你,你没死?”蒋玉带脱口而出,转身欲跑,陈洛的身影飘动,瞬间来到蒋玉带面前,手中寒光闪过,蒋玉带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线。
陈洛伸出手,抓住了蒋玉带的头发,蒋玉带的身体猛然倒下,那颗脑袋,还在陈洛手中。
石山楼大掌柜楞了片刻,突然惊叫起来——
“杀人啦——”
……
陈洛提着滴血的人头走出石山楼,步入雨幕中。
他抬起头,看着天。
那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周围人来人往,但都绕开了他。
路人小声议论着,目光在陈洛和他手中提着的那颗人头上来回。
远处,巡城校尉赶来,却被各大书院的弟子拦住。
卫部的缉捕使面前挡着四个镇玄司千影,李清照坐在一旁喝着小酒。
政相微微皱眉,望着冷寒冰带着文昌阁大儒将正大堂包围了起来。
法相的面前,司马烈负手而立。
皇城内,叶恒听着皇后的哭喊声,长叹一口气,吩咐道:“没有朕的允许,皇后不得出长秋宫。”
“喏!”
叶恒转身,离开了后宫。
这些,陈洛都不知道,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四师兄!”陈洛轻轻喊了一句,但是再也没有一道身影从身边的空间中走出。
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笼罩着陈洛。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扇雨伞遮住了陈洛头顶的雨幕。
雨伞内面描画着一道红日初升的画面,似乎带着温暖。
不知何时,一名女子站在陈洛身前。
路人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时候出现,仿佛她就这么凭空变出来一般。
只是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陈洛和他手中的头颅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就这么俏生生地举伞而立,就冲散了陈洛的杀气,《诗经》说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起码应当是这样的人,才经得起《诗经》的千古传颂吧。
那伞下佳人探出手,抹去了陈洛脸上的雨水和泪花,对着陈洛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四师兄会没事的。”
“我是你六师姐,我叫云思遥。”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伸出手,抱住了陈洛,轻轻拍打着陈洛的后背。
“不要害怕,小师弟。”
“我们都在!”
陈洛鼻子一酸,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他松开手上的人头,抱住云思遥,放声大哭……
……
陌州,方圣城。
这是方氏的族地,以方圣而命名。
此时天空中一道竹鞭虚影浮现。
那竹鞭缓缓朝着方氏的庄园落下,浓郁的圣威在竹鞭上散发,横亘天际,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
第一鞭下,方家庄园化作了废墟,唯有供奉方圣的祖祠不落片瓦。
第二鞭下,方家所有大儒的家国天下被重重一击,口吐鲜血,气息萎靡。
第三鞭正要打下,一道怒吼响起——
“御无忌,此事是望侯所为,与我方氏无关。”
“本圣弟子出事,有没有关系,都是你方家做的!”
“御无忌,你欺人太甚!”
一双正气手掌迅速凝聚,迎向那竹编。
“老祖宗出手了!”
“区区竹圣,老祖宗定然手到擒来!”
“我方家岂可轻侮,半圣也不行!”
就在方家众人情绪激昂之时,那竹鞭打在三只正气巨掌上,速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减慢,那一双巨掌轰然崩碎!
第三鞭下,闷声响起,所有方氏族人心中一痛,方氏半圣负伤。
此时天边风声滚滚,一道巨大的虚幻面孔凝聚,豪迈的声音响起:“无忌兄,给老夫个面……”
“滚!”浩荡圣威从竹鞭上散发,直接将那前来劝和的半圣虚影冲散。
“镇国王,本圣知道你在窥伺我方氏。难道现在要我方氏所有半圣出秘境战竹林吗?”那受伤的半圣猛然大喊。
一道叹息声响起:“无忌,北方有战事。”
听语气,和竹圣很熟悉的样子。
那竹鞭虚影晃了晃,迅速凝聚成一柄三尺来长的竹杖实物,从天而降。
“本圣没有那么不识大体。”
“来年方圣忌日,开圣战!”
“届时本圣烧个方家半圣,祭祀方圣!”
“圣战可延,儒战先启。”
话音落下,那从天而降的竹杖被一支纤纤玉手接住。
那接住竹杖之人,是一个容貌秀美的二八佳人,黑色长发如瀑,明眸皓齿,侧骑在一只硕大的黑白色猫熊之上。
她抬起头,看着被竹圣一鞭打的只剩下半边的方氏大门,轻轻开口,声传千里。
“竹林二弟子楚娇娇,请方家大儒死战。”
“哪个先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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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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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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