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相公,我,我是黄家的人,当初父亲被迫入赘,这么多年了,他饱受白眼,身为人子,自然是希望恢复原姓,唯有如此,我父子才能挺直腰杆,才能活得有尊严体面,像一个人一样……请张相公垂怜!”
许观眼中含泪,匍匐地上,哭得肩头抽动,泣不成声。
跟他同来的几个小伙伴也觉得悲伤,但终究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盯着许观,又看了看张希孟。
半晌之后,张希孟才道:“许观,你先起来,我给你说点故事,你听听如何?”
许观渐渐收住哭声,连忙爬起,躬身道:“学生恭听。”
“你知道陛下的家庭情况吗?”
许观道:“方才张相公说过,陛下做过和尚,当过乞丐。”
张希孟道:“陛下本是父母双亲,三位兄长,两个姐姐……大灾之年,陛下长兄去世,大侄病死,只余长嫂一人,携带幼子返回娘家活命,这个孩子便是如今的大都督朱文正。陛下三哥早死,二哥在饥荒之年,和陛下一起安葬了父母双亲,随后入赘,在战乱之中,已经失去了踪影,只怕已经不在人世间。大姐一家失去联系,二姐也死了,只余姐夫带着一个外甥,便是如今的曹国公李文忠。”
朱元璋在登基之初,曾经亲自撰写御制皇陵碑,因此他的家事不说天下皆知,也差不多了。
可是听张希孟这么一说,许观依旧备受震撼。
朱元璋是真不容易,六个孩子,只有他活了下来,大灾之下,几乎是九死一生。还有更惨的吗?
有!
就是那些十死无生的。
“许观。儒家讲仁恕之道,俗语也说,将心比心。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可越是聪明人,就越是容易陷入牛角尖儿。如果你只是拘泥于自己一家的情况,觉得你们非常凄惨,那沦为白骨的那些人,又该怎么办?”
许观脸色涨红,想要辩解什么。
张希孟继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觉得士可杀,不可辱,认祖归宗,这是天大的事情,也觉得许家那些人,对你们不好,抛弃许家,也是理所当然。你能讲出很多道理,许家也能讲出许多道理。”
“但是我想让你明白,今年是大明立国十年,距离光复北平,还不到十年。天下纷乱,刀兵杀戮,死伤百姓,何止千万!流血染红江河,孤魂野鬼,尚在人间飘荡,无处安身。这就是我们面对的国家,这就是我们面对的现状。”
张希孟伸手,拍了拍许观的肩头,小家伙下意识抬头,和张希孟的目光对视,又急忙低下了头。
“我知道说这些大话,你未必会舒服,也觉得和你家没关系……但是我想告诉你,在这种情况下,入赘的,被收养的,不计其数。有很多人,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比如武学的平安,他就叫平安,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皇后娘娘收养了他,希望他平安,就起了这个名字。后来我问他要不要改个名字,他说不改了,他就叫平安,如果非要问他姓什么,那他姓平!”
许观听到这里,终于变色,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是那么笃定,只是傻傻看着张希孟。
张希孟则是继续道:“战争的创伤,远没有结束。我这次过来讲学,也是希望通过传播知识,培养人才的方式,让大家伙探索富国强兵之道,永远不要让我们的后辈再遭受苦难。国运和个人的命运,在这时候,是相通的。当初决战中原的时候,有几百万民夫,他们推着粮食,携带辎重,男女老少,一起上阵,拼了命给我们送粮食,所求的,无非是天下太平,能够安居乐业。”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但是我希望你能以天下为己任,放眼所有百姓。你读书的条件很好,你也十分聪明。你该思索的是,如何更好的利用你的才华,用你的才华,做更大的事情,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不是反对你改回原姓,但是我希望你放开心胸,打开眼界,拿出更大的格局。其实这件事情,用不着我出面帮你什么,你能自己解决的。”
许观深深吸了口气,又看了看张希孟。
随后他用力颔首,“多谢张相公,学生记住了!学生确实小家子气了,请张相公放心,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毣趣閱
许观提到了张希孟的八个字,顿时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这一天起,几个学生都开始了自己的忙碌。
夏知凤利用一切时间,观察月相,认真记录,仔细计算,很多时候,她忙活的东西,张庶宁根本看不明白。
不过对于张庶宁来说,也没有什么好沮丧的,他很确定,自己就属于普通人,或许自己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但依旧是个普通人。
所以张庶宁开始更关心更全面的东西,每一个学科,每一件新鲜的事情,他或许做不到很精深,但是却可以很博学。
除此之外,他也更多的观察周围的人,他甚至弄了个笔记,开始记录分析小伙伴的性格,看他们对于不同的学习内容,有什么反馈。
哪些东西容易学,哪些东西很难学……什么样的老师更受欢迎,什么样的课程更有意义。
甚至张庶宁还会抽出时间,跑去蒙学旁听,观察孩子们的反应。
当然了,这些都是学习之余做的事情。
他的主要时间,还都是放在课堂上面……因为真正的“卷王”发动了!
许观这家伙玩真的了。
没错,前面的许观还只是出了一半的力气,随便应付。毕竟不管考的多好,有多少成就,都是人家许家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跟张希孟谈过之后,许观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一改过去懒洋洋的作风,哪怕他早就烂熟于心的东西,也万分认真,试图找出新的东西……而且他还找夏知凤,向夏知凤借阅笔记书稿。
夏知凤不是个吝啬的人,事实上她很担心同学们把她当成怪物,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所以夏知凤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可许观不同,他是真心求学,夏知凤毫不保留,不光把自己记录的东西拿出来,还把自己的疑问告诉许观,让这位同学帮着他参详。
很短的时间之后,许观也学会了举一反三。
他在天文方面的进展速度,丝毫不比夏知凤慢。
事实证明,一旦卷王全力以赴,就很少有人能跟得上来。
这几个小家伙,甚至埋怨张希孟讲得太慢了。
对此张希孟只能笑笑,他是给所有师生讲的,自然要照顾大家伙的进度,而且张希孟是从算学开始,到天文,历法,地理,生物,物理,化学……一样一样讲下来……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些年的苦读,还有修史修书,积累浑厚,张希孟根本撑不下来。
因为要建立一门学科,就必须知道来龙去脉,总结成经验,形成体系,然后才能拿来教给别人。
如果放在几年前,张希孟也没有这个本事。
他的课不紧不慢讲着,许观也在认真听着,他趁着张希孟讲课的间歇,找到了张庶宁。
“我能问一件事吗?”
张庶宁放下了毛笔,随手合上了笔记,“你说吧!”
“就是我们一起弄得生意,现在书坊能赚多少钱?”
张庶宁一笑,“亏你还有一成股份,竟然不关心了……我可以告诉你,差不多赚了两万贯,分到你的头上,有两千贯……不过我不建议你换成钱,因为接下来张——相公,讲了这么多课程,肯定要刊印成教材的,我们书坊又有一大笔生意可以做,几乎是坐着数钱了。”
许观一怔,又道:“我,我不要钱,我,我想把股份转赠出去,行吗?”
张庶宁愣了少许,才道:“你,你想把股份给许家,换取他们准许你改姓?”
许观摇了摇头,顿了顿,许观才拿出一篇感谢信,递给了张庶宁,“你帮我看看吧,是不是还有不周全的地方?”
张庶宁接过来,展开看去。
许观在开篇就写丧乱之年,颠沛之际,万千百姓,朝不保夕,社稷鼎革,国破而家亡,欲求一饭果腹,一房安身,不可得者,何止千万……倒毙而死,沦为白骨者,又何止千万?
父子二人,得以苟全性命,安稳生存,皆是许家之功。
又孙儿辈许观,入学堂,读书而明理,又是许家恩德。
大恩大德,旦夕不敢忘怀。
故此许观此生不改原姓,只求光大许家门庭,弘扬许家门风,使许家兴旺发达,不负长辈恩泽。
说完了对许家的态度之后,话锋一转,许观写到,水有源,树有根,父子二人,终究身负黄家血脉,为了不使黄家绝嗣,后继无人。
只求长辈垂怜,能准许孙儿辈,日后从子嗣当中,择一人复姓为黄,承袭黄门香火,孙儿辈,感激不尽。
最后许观又说,自己幸遇良友,经营书坊,略有所得,自己愿意拿出钱财,供养许家其余各房后人,读书上进,共同光大许家。
看到这里,张庶宁已经是无话可说。
“你能谦卑若此,再不应允,就是许家不通情达理了。”
许观点头,“多亏了张相提点,我才醒悟。此事有了交代,我就能更好读书,一心求学了。”
张庶宁刹那怔住,什么意思?你还没用全力呗?
求你放条生路给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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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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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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