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去的罗盘,余子清怎么可能不做点手脚。
哪怕没法人为控制罗盘判断的结果,但留下点小手段,监测一下罗盘有没有被人拆解,那简直太容易了。
他放出去的罗盘,全部加起来都不到十个,每个罗盘在谁手里,去了哪個方向,心里一直都有数。
其中一个罗盘因为拆解自毁了,余子清拿脚后跟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卖出去罗盘的时候,就给说的非常清楚,那罗盘一体成型,但有损伤其内的力量就会失控。
再加上这东西价值不菲,数量又非常稀少,不到十个罗盘,分摊下来,所有需要检测的人,全部轮一遍,可能都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就如同对于宋承越来说,罗盘的附加价值,远超过其本身的价值。
拿到了罗盘,不赶紧将其发挥最大效力,抓紧时间,获取最大的利益,谁闲的没事干了,去拆解那罗盘?
除了琅琊院的人,没有这么手贱的人。
有了这个前提,那去搅局,就容易太多了。
就把大离太子相关的,这件大离内部矛盾的事件,升级成大离和大乾的外部矛盾,变成两个神朝之间你来我往的过招。
还有琅琊院来背锅,这事就变得简单的多了。
成事的本事,未必有,但坏人事的本事,谁还不是个顶个的强。
让楼槐去找林福,考虑到这俩相看两相厌,备选方案,直接让楼槐去找太子。
让楼槐直接报自己名字,实在不行,在大离太子那把林福卖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直接找高层配合,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余子清以己度人,断定那些家伙肯定会对顾天心这个软柿子下手,那我就先下手,逼着你们只能跟着我的节奏来。
出现突发情况,就逼着那些人跟着一起来行动。
甭管怎么发展,那都肯定是乱成一锅粥,指不定关键时刻,还能引动一个强者,冒险在大离都城出手。
太子这边都提前知道了,这个时候,谁敢出手,都别想能脱身,也别想隐藏。
但去演戏的人,又不能是大离这边的人,也不能是能被人轻易认出来,还得有实力。
思来想去,余子清就想到了席家的夏霜。
请夏霜出手来演一出戏,那也简单。
直接告诉夏霜。
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去大离帝都闹腾一圈,有高手跟你过招,还能当众去逼迫大离太子,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最重要的,离皇和太子,非但不会介意,反而还得记你人情。
那你要不要来帮忙演一出戏?
夏霜还能怎么说?
余子清请她帮忙,她都挺乐意的,更别说还是这种听起来就很刺激,刺激完了还能跑,也不会被离皇和太子记仇。
夏霜自然乐呵呵的来了。
回去了就能族志上悄悄记载下来,某年某月,她才八阶的时候,就跑到大离都城闹腾了一番,当众逼迫了大离太子,还能在众目睽睽,数位九阶环视之下,大摇大摆的安全离开。
夏霜离开了大离都城,后续预料之中的追击,也都是做做样子,都没有一个九阶亲自出手,这让她颇有些失望。
还不如跟那个刀道的修士干架,起码还有点作用。
大离都城,无关的人,最近吃瓜都吃饱了。
甚至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素面朝天的样子。
从上到下,都在暗中讨论这件事,但大离宫城内,却很安静。
离皇看着跪伏在地的一位老太监。
“你进宫多久了?”
“回陛下,一千三百年了。”
“一千多年了啊……”离皇有些恍惚,他其实对这个老太监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大离的太监,其内部部门其实也挺多的,就比如这个神宫监。
理论上是掌管太庙等庙的洒扫和香灯事宜。
可实际上,这些事,一直都是礼部下辖的一个部门来管理的。
大离一般大祭祀时会去的祖地太庙,却并不在大离都城里。
大离太祖皇帝,为了不让后人忘本,亦或者是只窝在宫城里,所以这最大的太庙,就专门安排在祖地,而非都城。
所以日常的洒扫管理,就成了礼部专门的一个部门的活。
都城内的神宫监,更像是一个给老太监养老的地方,活少清静,也远离争斗。
那里几乎全部都是老太监。
今天死了一个,明天死了一个,几乎都是寿尽而终,无声无息。
连宫内的大太监,都不会关注这神宫监的事。
若非这一次离皇亲自手握大离玉玺,监控整个都城,他都不知道,神宫监里,还藏着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高手老太监。
“一千多年了啊,朕还从未想过。
年少时在外云游,曾听外面的人说,宫内卧虎藏龙,朕还忍不住发笑,觉得那人信口开河。
如今,真应了那人的话了。
你若不出手,朕还真注意不到你,恐怕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注意到神宫监。”
“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了。”老太监神情倒是平静。
那个时候,暗中偷袭,凝聚全身的力量,凝聚出来的一击,无论有没有将那八阶体修和顾天心一起击杀,他都知道,他肯定会暴露了。
他已经做好准备。
只要能将顾天心击杀,就已经足够。
可惜,那人似是早有准备,区区一个体修,却能护得住顾天心。
一击之后,他便再无机会。
当时便被镇压。
那个时候,他才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就是一场戏。
一场大离皇室,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八阶体修,配合着演的戏。
然而,有猜测,当时的情况,也逼得他不得不出手了。
杀了顾天心,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没有杀掉,前功尽弃。
他也不知道是谁,行动比他们还快,他们觉得时机还没到去击杀顾天心的时候,就有人先下手了。
此刻再多说什么,再明白,其实也没有作用了。
老太监神情平静,抬起头看了一眼离皇,又看了看太子,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太子淡淡的道。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如今神魂自戕,谁也拦不住他。”
这个时候,伏晓才带着罗盘走来。
离皇深深的看了一眼伏晓。
“不用检测了,带走吧,按照规矩埋了吧。”
离皇压根没问为什么这老太监要出手,问了也不会说的。
伏晓稍稍一感应,吓了一跳,老太监被封了全身力量,怎么自杀的?
“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离皇没有理他,知道伏晓肯定是有理由的,相比一个已经被控制的老太监,外面那些没有被控制的人,才是更加重要的。
离皇一言不发的离去,伏晓跪伏在地,冷汗直冒。
人死了,自然就检测不出来是不是化身,有没有修行过琅琊化身术。
离皇和太子离去,伏晓带着老太监的尸身,离开了宫城,按照规矩,如同一个普通的神宫监老太监一样,埋在城外规定的墓地里。
离皇和太子一起,站在高楼的围栏边。
“接下来的事,就由你来处理了。”
“儿臣明白。”
那老太监不管他是谁,他的尸身,现在就是钓鱼的鱼饵。
就等着,看看谁会去伸手。
专门给那老太监留了几天时间,没有先来检测,他这几天都不自裁,偏偏这个时候自裁。
那便默认他肯定修过琅琊化身术,默认他压根不是本尊,就是化身。
而一个修行到如此地步的化身,哪怕是神魂湮灭了,尸身也依然对本尊有巨大的价值。
现在就看伸手的人是谁了。
这就是明着钓鱼。
要是有人舍不得这种损失,那就证明那老太监的价值极大,极为重要,是其修行之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他损失不起。
要是没人去,那也证明背后的人,能承受得起这种损失。
这个老太监,也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无论怎么样,这种判断消息的方法,都比直接去拷问那个必定什么都不会说的老太监要好。
对于一个活了这么久,修为足够高的修士来说,他不想说,他想去死,谁也拦不住,不必去白费力气。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只留下明面上的口水仗,供以吃瓜群众吃瓜。
而另一边,余子清也得到了老羊送来的消息。
知道了大离这边发生的事情。
甚至还知道了那个在大离宫城里隐藏了一千多年的老太监。
余子清第一反应就是那家伙肯定不是督主。
跟着倒是松了口气,按照他的猜测,那位东厂的督主,在外面搞事情。
他身为一个阉人,隐藏在宫城里,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而且还有机会搜集到第一手的情报。
就算本尊不去,起码也要在大离宫城里安插一个化身吧?
只是没想到,那家伙如此胆大,竟然安插了一个这么强的化身在大离宫城。
“还有一件事,送来的情报里,多了一门功法。”
“琅琊化身术?”
“对,大离太子送来的,她手里的确有这门功法。”
“你研究过了么?”
“研究过了,精妙绝伦,极为天才的法门,只可惜,就是太过完美了,反倒成了禁忌。”
“理论上能种下多少个化身?”
“理论上,最完美的情况,大概能有三千个,这个东西没法严格计算出来。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其能种下的化身是多少,也都是未必。
也不可能有人达成理论上最完美的情况。
但按照我的估计,化身境修士,应该可以比较容易的留下十二个化身,再多就难了。”
老羊一挥手,将一篇法门展示出来。
余子清看着眉头紧蹙,他看的不太懂,化身的法门,远超出他此刻能接触到的极限。
不过,老羊倒是贴心的准备了比原文多数倍的注解,余子清没法修行,也能理解里面的重点。
“所以,那个人是准备集齐十二个九阶化身,汇聚己身,一步迈入十阶么?”
“以我的研究,目前来看,这是最容易的办法,若是他集齐了十二个九阶巅峰的化身,还真的有可能,让其强行迈过十阶的门槛。
这家伙的确是个人才。
可惜,一个九阶,就需要有大派或者大家族作为基础,这样才能供给足够他一路晋升的资源。
便是外面那数量极少的九阶散修,能进阶九阶,那也各个都是有大机缘的。
没有一个足够底蕴的势力作为基础,天赋再好,进阶九阶的希望,也不比其他人的机会大多少。”
这个余子清倒是理解,一亿分之一,和一亿分之一百,还相差百倍呢。
但是实际上,有个毛的区别。
财侣法地,哪怕对于那些苦哈哈体修来说,财也是排在第一的。
低阶体修需要进补,有足够的进补,和没有进补,全靠喝西北风,那进境差距差个百倍都很正常。
为什么低阶体修数量多,他们想一直赖在前三阶么,是他们没钱买灵药进补,只能全靠自身慢慢磨。
便是看起来穷的叮当响的锦岚山,以前村民们,那也是拿那堪比四阶灵药的锦岚菇当饭吃的,一日三餐都是锦岚菇。
不然他们前三阶,哪能进阶的这么快。
所以,这事就是个死循环。
不是督主主观想要化身去当那个宗主,而是他必须让化身当了这个宗主,才有足够的资源,集中在化身身上,让化身勇猛精进。
他若是真的有十二个化身。
那把东厂的经费全部喂给他一个人吃,都供不起两三个化身。
更别说大部分高阶的资源,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灵玉在低阶的时候,等于资源,到了高阶,怎么把灵玉变成资源,就需要现实基础了。
比如烧灵玉,弄高阶灵田,种植高阶的灵植,这就是最典型的方法。
那督主必须让化身往高的地方爬。
普天之下,能一口气拿出供给出十二个九阶巅峰的资源的势力,估计也就大乾皇室或者大离皇室,大震就算了,他们在三神朝里算穷的。
但很显然,大乾皇室也好,大离皇室也好,绝无可能拿出如此庞大的资源,给一个死太监。
再者,也不是说拿出这些资源,就一定能供出一个九阶。
这事还是无解。
按照余子清的判断,那督主其实已经做到最好了。
可惜,因为余子清之前将一个琅琊化身,丢给了巨佬,就因为这个事,引发了一次降维打击。
不然的话,琅琊化身术,只要本人不说,还真没人能看得出来。
没有巨佬给的那枚符文,老羊都绝无可能找到方法来辨别琅琊化身。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跟人杠上了。”
“嗯?”
“大离那边散布谣言的事,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找到是谁编撰的谣言,散布的谣言?”
“恩,他们也依然没找到,现在只是在跟大乾打口水仗,实际上,谣言怎么散布的,谁编撰的,都不知道。”
“我这边好像遇到了一样的事情。”
“什么?”
“我最初进来,发现了一个小姑娘,在念童谣,然后我压根没找到教给她童谣的那个人。
我觉得,可能压根不存在这个人。
然后我有跟着当时在附近的所有人,每个人,我都盯了一次封印的循环。
我发现会有人,忽然之间,毫无征兆的,便开始传播谣言了。
我压根没发现有谁告诉他们的,甚至也没发现,有什么力量在暗中搞鬼。
到了后面,还有修士也开始毫无征兆的就开始散布谣言了。
有什么法门,可以做到这些么?
可以避开我的肉身感应和我的阴神感应。”
余子清跟人杠上了,他到现在都没发现有谁在暗中下手。
至于为什么说是谣言。
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普通人忽然之间,就知道了一些事,还会去散布。
你要说那不是谣言才怪。
而这件事,就像是这次大离出现的事情,无人在关注最初谣言传播了,余子清却越来越关注,因为二者越看越像。
“只是让一个普通人做这种事,倒是不难,方法特别多,但是你什么都感应不到,也没发现人,倒是有点难了。
让一个修士,也做到这样,你也一样什么都感应不到,那就有点难了。
一般的元神境强者,也做不到的。”
“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法门,可以做到这些。”
“你真以为我什么法门都知道?你以为琅琊书库里,就一定什么都有么?”提起这个,老羊面色一黑,他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
老羊黑着脸走了,余子清叹了口气,夸你博学咋就忽然恼了。
从七楼戒指里出来,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
他依然当一个旁观者,跟着其中一个人,观察其在这个封印里的表现。
依然跟以前一样,毫无征兆的,就见那人开始散布谣言。
例行的“你听说了么”作为开头。
目前余子清唯一找到的共同点就是这个。
每个人第一次开始散布谣言的时候,都会用你听说了么,来进入状态。
难道这里人人都有奸商饿鬼的神通么?
还都听说。
他现在压根没进入宫城,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封印,肯定有大猫腻。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立刻离开封印,继续去找老羊。
“老羊老羊,有个很重要的事,问你。”
“你又干什么!我忙着呢!”
“你知不知道,有个饿鬼,有点天赋神通,可以听到风中的声音,听到很远地方人的交谈,而对方却毫无所觉。”
“说重点!”
“你说,既然有这种顺风耳的神通,那你说,有没有一种逆向的顺风耳的神通?
就是他说出去的话,会随风飘散,传递给一个远方的特定目标。
而这个人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会不由自主的成为散布谣言的主力?”
“咦,你说的这个,我好像的确看过类似的东西。”老羊一怔,冷静了下来,沉思了片刻之后。
“上古的时候,有一灵兽,名曰八口。
其脑袋上生着八张嘴巴,分别面向八方。
最早的时候,是随帅帐而行,向着八方传递将令。
其声便能随风而去,一言能传万里。
军中带着八口,便能号令八方,如臂使指。
只是后来,有人想到了反制之法,再加上八口的重要性,频遭猎杀。
残留的八口,被大派带回宗内,用来教导入门的弟子,后来便彻底灭绝。
还有说法,是残存的八口,远遁深海,从此消失不见了。
不管如何,那八口灵兽,身负的神通,便跟你说的类似。”
“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那灵兽八口,除了八张嘴之外,还有什么特征?”
“身如黑犬,无尾,头如石雕,身形丈许,擅言,若是平日里不显真身,就是一条无尾黑狗的样子。”
“除了八口之外,还有别的么?”
“据我所知,没有了,有我也不知道,还有事么?没事我走了,忙着呢,没急事别找我。”
老羊匆匆离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余子清坐在原地,他还真没注意过非人的东西,前面去了那么多次,都是关注着人了。
回忆了一下,好像也没在丁卯城见过无尾黑狗,甚至连黑狗都没见到过一只。
在丁卯纪年,城中压根没有养什么大点的东西,顶多是养个当年就吃掉的家禽。
毕竟,活得久了,这个年代,化妖似乎也特别容易。
这里的人都挺忌讳这些的,便是城外,养的用来帮助劳作的牲畜,也甚少有活过八年的。
鸡鸭之类的,活过三年的都是少之又少。
城中连一年都不会超过。
余子清再次进入封印,这一次,他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直奔丁卯城郡守府而去。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前来拜访。”
有人将余子清请了进去,告知丁卯城郡守,出门了,可能要过些时日才进来。
余子清早就知道这些说辞了。
“去宫城给你家大人传话,不然的话,莪便自己去宫城找他。”
这封印乃是丁卯城郡守所封,面对那妖妃显化出真身的实力,他绝无可能只将妖妃封印,他自己却没有进来。
这封印里,谁不在都有可能,唯有丁卯城郡守不可能不在。
余子清都来这个封印好多次了,唯一没有去的地方就是宫城,他自然知道,那郡守就在宫城里。
余子清眼看接待的人没动,他立刻站起身。
“大人稍后……”
府里的人匆匆忙忙的离去,余子清就在这等着。
两个时辰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浓眉大眼的壮汉,快步行来。
看到余子清之后,立刻郑重见礼。
“丁卯城郡守仇庆,见过卿大人。”
“甲子城郡守卿子玉,见过仇大人。”
“卿大人可是为了封印而来?”
“不错。”
仇庆看了余子清一眼,摇了摇头,叹道。
“卿大人还是请回吧,这封印,以你的实力,恐怕是化解不了。”
“仇大人想多了,我自然知晓这些,我只是先来看看,后面会有真正的强者来的。”
“呃……”仇庆有些惊愕:“卿大人想去哪看?”
“去宫城看看。”
“那妖……那辰妃虽然尚未显化真身,可是那也很危险的。”
“没事,我只当是个局外人,去看一看而已,多了解一下,后面真正的强者来了,也好将其解决掉。”
眼看余子清坚持,仇庆摇了摇头。
“卿大人自行去吧,如今的宫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
“恩,若是事不可为,那我也好回去告知真正的强者不用来。”
交谈没几句,余子清便自己去了宫城。
有甲子城郡守的大印在手,入宫城的确比余子清想的简单的多。
而宫城之内,出现的一些人,就不再如同外面那般清晰可见,有些强者,还有兑皇,都只是一个影子,重复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宫城之中,唯一真真实实存在的,清晰可见的,就只有一座七层白玉楼。
那楼体,通体都是用洁白无瑕的白玉做化,便是白日里,都绽放着微光。
余子清迈步走上去,有守卫拦着他。
余子清念头一动,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口中却道。
“是仇大人请我来的。”
那守卫闻言,立刻放下了兵刃,放余子清进去。
进入白玉楼内,其中心,才发现这白玉楼,乃是四方合围,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天井,只是这里的天井上方,并非露天,而是加了穹顶而已。
余子清也见到了那位辰妃。
例行见礼,余子清便称自己只是奉命来探查的。
他站在高楼的围栏边,俯瞰着整座白玉楼,如同一个普通的守卫一样,默默的观察着。
他看到了,辰妃跟躺在冰棺之中的魃,那张脸起码有九成相似。
一成不似的地方,只是气质和眉眼,有些截然不同的差别。
现在余子清几乎可以确定,魃就是辰妃的肉身所化。
他不知道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为何,辰妃明明被封印在这里,她的肉身却化作了魃,没有被封印。
余子清才不信,她有什么双胞姐妹。
他看的真切,如今的辰妃,只是一个低阶小修士。
炼气最多四五阶,炼体应该有一阶,但那个应该也只是为了形体。
他也察觉不到任何妖邪之气,甚至连妖邪之意都没有察觉到分毫。
他如同一个透明人,就站在高楼之上,俯瞰着下方。
看到了下方大摆宴席,有一个个看不到身型样貌,只有一个模糊影子的人坐在那里。
看到了身穿帝皇长袍,却看不到脸的兑皇,坐在上首,看辰妃翩翩起舞,翩若惊鸿,美轮美奂。
其眼中藏着含蓄的爱意,只有在兑皇来的时候,才能看到她展颜微笑。
那你侬我侬之中,便能看的出,兑皇对其极为宠爱。
几天之后,丁卯城中,谣言便开始大范围出现。
余子清走下了白玉楼,来到了兑皇召见群臣的地方。
他站在最后面,听着那些虚影,演绎着曾经的一切。
“陛下,城中谣言四起,还请陛下下旨彻查。”
这是第一天,谣言的事,出现在宫城里了。
到了第三天。
“陛下,丁亥城大旱三年了,如今赈无可赈,谣言四起,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
虽然没有明说,但余子清却明白,这是指兑皇三天之中有两天都去了白玉楼。
到了半个月之后。
有一个臣子,当堂怒喝。
“陛下,如今内有旱情,外有强敌,陛下何时才能醒悟。
丁酉城自三百年前,便持续大旱,如今方圆三千里,近乎沦为荒漠,人口暴跌八成。
如今丁亥城大旱,陛下却沉迷温柔乡。
频降恶兆,内忧外患,陛下莫不是要当一个昏君不成,醒醒吧!”
“放肆!拿下!”
那看不到面容的臣子,身上青光一闪,怒喝一声。
“陛下!”
而后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一个月之后,情势便越来越差。
“陛下,如今不止丁亥城,丁酉城,数十城内,都有传言。
陛下自三百多年前开始,豢养妖妃,坏我大兑国运。
以至于三百年前开始,丁酉城大旱,万鬼出行,而我大兑其他地方,也是天灾人祸不断。
如今,丁酉城三千里,已经近乎荒漠。
丁亥城大旱,一如当年的丁酉城。
而丁卯城附近,也有明显的旱情预兆。
陛下,莫要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有大臣当众怒喝,可这一次,兑皇已经杀无可杀了。
前些天,撞柱而亡的有,苦劝被杀的也有,今日,几位大臣一起上奏。
兑皇没法继续杀下去了。
余子清一直站在最后面,静静的看着,听着。
他也是第一次,在一个封印里,频繁听到其他城池的消息。
这个时候,也才知道,三百年前,丁酉城大旱,万鬼出行。
就算将万鬼全部封印了,可是那持续的大旱,却没法封印掉了。
将其当做灾难封印掉,也不会凭空开始下雨,依然还是大旱。
持续了三百年了,竟然还没有结束。
而余子清记得,他在丁卯两千二百年之后的,丁卯两千三百五十四年,再次去丁酉城的时候,丁酉城似乎已经恢复了。
余子清觉得,他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
余子清没有再去盯着辰妃,而是全程盯着那个看不到脸的兑皇。
他明白了,这个封印,跟他之前去的不一样的。
这个封印里,宫城里的人,很多都只是一个影子,不是因为那些人都太强了。
而是因为,封印的人,不想将事情的经过,都完整的封印进来,更不想让有些人在这里露脸。
宫城内,很多事,都是没有保留下来的,比如,兑皇在白玉楼入侵的时候,就直接是空白。
有一部分必须剔除掉的,自然就能顺手剔除掉更多。
宫城之外,那些人,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宫城内的景象,便更像是只会死板的按照曾经发生过的轨迹,一直循环下去的单纯影像。毣趣閱
难怪仇庆说,宫城其实可以直接去看。
又是数天之后,兑皇在书房内,有一个影子,站在那里。
“陛下,臣做过占卜,若是不管不问,那大旱之灾,便会弥漫大半个大兑。
到时候便再也无力回天了。
还请陛下早做打算。”
“真的必须要这么做么?”兑皇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陛下,不得不做了,如今已经有六路兵马出现。
甚至前线跟大乾交战的大军,也已经后退三千里,距离丁卯城已经不远了。
大帅根本没有去阻拦那六路兵马。
若是等到那六路兵马,再加上前线大军,围困丁卯城的时候,便再无回转的余地。
辰妃乃是天生妖体,夺天地之灵秀。
哪怕辰妃什么都没做,这大兑国运也会被其所耗。
若是牺牲辰妃一人,将其化作魃。
届时,天火灼魃,得三月雨。
三百年大旱,立时化解。
而若是顺利,辰妃化作了魃,还能陪伴陛下更久,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让朕再想想。”
余子清站在门外,听着这些,冷笑一声。
他最清楚不过,丁酉城大旱,缺雨压根不是主因,而是瞎搞一通,将那里的灵气和生机,几乎耗尽。
再听里面那人的胡扯,还有那惺惺作态的兑皇。
真是令人作呕。
他们难道都不知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化作了魃,那就肯定是死了。
而且肯定是再无神魂。
纵然有朝一日,魃再次孕生出神智,那也跟曾经的辰妃,没有一点关系了,是完全的另外一个人。
两全其美个屁。
余子清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魃没有被封印。
因为他们需要以天火灼烧魃,引得三月雨。
而想要让大旱三百年的丁酉城附近,还有如今的丁亥城、丁卯城等等,全部都从大旱的情况恢复过来。
那得以天火灼烧多久,得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将大地恢复。
只是想想,余子清就觉得遍体生寒。
入夜,兑皇再次来到白玉楼,甜言蜜语渣男行径。
“爱妃,如今情势,你也知晓,六路大军即将围困丁卯城。
前线大军也停了下来。
为今之计,唯有一法,可以两全其美……”
“一切依陛下意愿。”辰妃望着兑皇,平静的接受了下来。
第二天,余子清便看着,来到了一堆人,在白玉楼之下,挖出了地穴,做出了各种改造,布置大阵等等。
辰妃梳妆打扮完毕,回首再看了一眼兑皇,毅然决然的步入了那气息诡谲的大阵里。
痛苦的低吟声,源源不断的在白玉楼之下传出,却都被白玉楼压制住了。
余子清全程旁观,看着一个黑影,以残酷的手段,强行将辰妃的神魂撕扯出体外,却维持着其生机不断。
那神魂,通透明亮,纯净之极,蕴含着一股独特的轻灵之气。
那黑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辰妃,你放心吧,你这天资,若是苦心修行,日后必定是九阶之列。
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却生生浪费掉了,几乎从来不曾修行,只是以色娱人,却已经有五阶。
太可惜了,你的肉身,的确乃是天生的灵体,想要转化成魃,的确不难。
也的确能解大兑如今的危难,只是魃是没有神魂的,你这神魂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辰妃依然很平静。
“咦,你知道,你还敢来?”
“但能解陛下危难,不是么。”
黑影微微一怔,不再言语,将辰妃神魂收走,以邪法炼化,化出那一缕先天所带的轻灵之气。
而其肉身,他也的确老老实实的将其化作了魃。
数日之后,天火骤然落下,点燃了白玉楼。
余子清遥遥站在远方,看着燃烧的白玉楼,那里沉睡着一个新生的魃。
天降暴雨,却仿佛让那白玉楼越烧越旺。
辰妃的神魂没了,肉身化作了还未觉醒意识的魃。
仇庆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余子清身边,望着燃烧的白玉楼。
“你是不是好奇,后面出现的那个妖妃,到底是什么?”
“是。”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魂消散了,肉身所化的魃也未觉醒意识,怎么还会出现妖妃,我跟你一样好奇,我已经很多很多年,未曾想明白。”
“这就是你不留下名字的理由么?”
“是,身为丁卯城郡守,我职责所在,不可能坐视不管。
以身殉职,便是报效朝廷了,对得起我手中的大印。
但是,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我的名字留下了。
我对不起辰妃,不敢将我的名字留下。”
“你也会怕遗臭万年?”
“你就当是吧……”仇庆苦笑一声:“你还想化解这里的封印么?”
两人正说着,就见漫天黑气汇聚,怨气冲天,那越来越强的怨气,在白玉楼的火焰里凝聚,在其出现的那一刹那,气息便直线攀升。
一息便从三阶跨越到四阶,三息之后,到了七阶。
等到有人察觉到的时候,其气息已经攀升到八阶。
有人试图将其打散,可是那燃烧的天火,却成了阻碍。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见天火之内,一条巨大尾巴飞出。
一头通体漆黑的九尾妖狐,立于白玉楼之上,九条巨大的尾巴,高高竖起,随风摇曳。
“好快的进阶速度。”
随着余子清的话音落下,那巨大的九尾妖狐,气息还在不断攀升。
“我当时若是不将其尽快封印,她恐怕已经攀升到九阶巅峰了。”
“她是辰妃?”
“她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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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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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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