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中,大量的妖魔,从四方汇聚而来,直奔最大的那个深渊裂缝而去。
惑心魔悬在高空中,俯瞰着地面上如同潮水一般的妖魔,面沉似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这些妖魔,还有此地的大魔,实在是太过正统。
不给好处,你搬出来九念大王的名头都不行。
你惑心魔曾经很强,那也是曾经,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垃圾,我没弄死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想让他们干活,闲的没事干,去招惹那些看到魔物,眼睛珠子都会变绿的饿鬼,那就得加钱。
这就是正统的妖魔,一点都不特立独行,一直遵从传统。
惑心魔实在没办法,只能一咬牙,从那一滴魔王真血里,分出来半滴,当做彩头。
只要能达成目的,半滴魔王真血就是这些妖魔的。
至于这些妖魔怎么分,那惑心魔就不管了。
甚至为了让这些妖魔出力,也别盯上他,惑心魔还得让那些妖魔知道,他手里就只有半滴。
他若是死了,那半滴天魔真血,也会被他当做最后的手段来搏命。
要不然,就他现在这点实力,哪里使唤的动那些妖魔。
惑心魔环顾四周,眉头微蹙,自在天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是要去人族的世界,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掀起点祸乱,吸引一下神朝的注意力。
毕竟,他现在的肉身,是大震前任震皇的左腿,变化之后,能利用这個身份,在外面做不少事情。
待在深渊,反而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大离与大震交界的地方,自在天穿着一身黑袍,向着深渊裂缝的方向望了一眼,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些家伙,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人族接触过了。
他们知道个屁。
被封了两千多年,再次出来这些天,自在天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人族的世界,变化太快了。
两千年,这世界乍一看,跟两千年前变化不大,实际上,早已经截然不同了。
自在天现在行走在大地上,都不敢动用他身为天魔的能力,生怕被人发现,再被人抓住了。
这个时代,他若是在被人抓住,那就不是封印了。
肯定是被人丢给那些饿鬼打牙祭。
说不定把他卖给锦岚山,还能卖个极好的价钱。
区区两千年,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这人心、观念,也跟两千年前不一样了。
那若是数万年,那区别必定更大。
自在天明白惑心魔为何信心满满。
因为他现在的举动,放到数万年前,必定会取得极佳的效果。
妖魔大军压境,只要冲出了深渊裂缝,先随便去屠戮一个城池,然后在围住几个城池,放出话来。
就说那个叫卿子玉的,要是不来,那就直接继续屠城。
保管那卿子玉立刻一脸正气的站出来。
可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人心不古了啊。
惑心魔这远古哈麻皮,竟然还指望着这种方法能管用,而且还小看了那些饿鬼,真是笑死人。
要不是惑心魔是带着天魔王的密令来的,自在天连表面上的周旋,都懒得去演一下。
演只是表面上演一下而已,真去出力拼命?
别逗了,拿什么拼啊,时代早就变了。
名义上没毛病就行了,开始拼命了,赶紧找个理由跑路,去完成自己的事情,才是重点。
自在天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事压根没可能成功。
那些魔王,观念太老了,他们付出这么大代价,其实一点作用也没有。
人族的英雄挥洒热血,以鲜血来强行开路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人族,那是一个比一个坏,比魔头还要坏。
自在天为什么如此确定,还能为什么。
因为现在出现的人魔,别说上古时代的比不了,就连两千年前的人魔,都比不了现在的人魔。
从心眼到实力,全方位的碾压。
这还不足以证明,现在的人,远比以前的坏么?
所以,惑心魔这个远古哈麻皮懂个屁,想要搞破坏,那只能从人族内部搞。
最重要的,惑心魔还看不起他。
被一个弱鸡老古董看不起,自在天忍不了这口气了。
回头望了一眼,自在天满心恶毒的诅咒,诅咒惑心魔被饿鬼分吃了。
他一路向着西北而去,循着那似有似无,时有时无的感应,去寻找他唯一还能感应到的一部分。
身为天魔,被分割了,也不会死掉,只会算作俩独立的天魔。
倒不是他想要这样,而是不尽可能的斩断联系,他可能会被那些越来越坏的人族给一锅端了。
就连那感应,其实都不是自身感应自身,更像是一个天魔去感应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天魔。
自在天追寻数日,终于一点一点的感应到,距离他仅剩的那部分越来越近的时候。
意外出现了。
他那一部分,竟然开始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每一次浮现出那一丝感应的时候,都会离他更远了一点,而且速度极快。
自在天念头一转,立刻明白,他脱困的事情,肯定是被封印二姓的歹人发现了。
剩下的封印之物,已经开始被转移了。
自在天紧追不舍,可是他此刻的肉身,根本不擅速度,他根本追不上。
而舍弃了肉身,他倒是会更快一点,但没有肉身,在如今的世界,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只能循着感应,不断的追击。
……
大震境内,正在潜修的钟守正,忽然睁开眼睛,心头警兆骤起。
自从上一次,看到锦岚山的卿子玉拔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感应到这种必死的警兆了。
在那之前,他一直感应到一把白色的剑,悬在他的头顶,似乎随时都要落下。
但卿子玉拔出了白剑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感应到这种警兆了。
如今,新的警兆出现。
潜修之时,迷蒙之间,心神骤然化出幻境,看到一个魔头的脑袋,正狞笑着向着他飞来。
钟守正立刻结束了潜修,将新的临时潜修地抛弃,收拾了东西跑路。
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又不愿意被收编,还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趋吉避祸的本事。
他一路西行,路上休息的时候,只要心神沉寂,陷入迷蒙状态,便立刻能感应到,危机还在不断靠近,而且越来越快。
那种危险警兆,开始慢慢的化作必死无疑的死兆。
拼尽全力奔行数日,从大震的东部,一路向西,然后在南下,路过深渊裂缝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汇聚了大量的人手。
大离西荒军,全军集结在此,军中煞气、杀气冲霄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时而化作一头猛虎的形象,不时的咆哮一声。
钟守正心里一个咯噔。
西荒军如此操练,这是明显要打仗了,是要对深渊裂缝的那些饿鬼下手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云头,落到布施镇里。
当看到养生会所开着门,他还看到了好几个饿鬼的踪迹,钟守正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为了对付饿鬼。
找人随便问了一下,才知道是深渊之中的妖魔,吃了受潮的耗子药拌毒蘑菇,都疯了,竟敢去跟那些饿鬼正面刚了。
西荒军在深渊裂缝附近驻扎,等了好几天了,一个妖魔还没等到呢。
钟守正抵达布施镇,便感觉到心头微微松了一点点。
至少警兆之中,那追来的狰狞魔物头颅,似乎追的没那么紧了。
这就让他更加坚信,他可能会死在一个魔头手里。
那想活命,自然是找饿鬼了。
最好是直接找锦岚山。
都要求人帮忙了,脸面完全不重要,他才不会在意这些。
他在布施镇里,冒险待了半天,察觉到警兆虽然靠近的速度慢了点,却还在慢慢靠近。
他便再也忍不住了,敲响了养生会所的大门。
被看门饿鬼引进去,见到了恻恻,立刻揭开了兜帽。
“在下钟守正,乃是卿子玉的……朋友,我现在有点急事,能不能请卿子玉来一下。”
恻恻知道钟守正,只是听到这个话,立刻警惕的看着钟守正。
“我家少爷,此前强行出手,身受重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目前正在锦岚山修养。
前辈若是有事,可自行前去锦岚山。”
“嗯?受伤了?严不严重?”钟守正微微一怔。
“前辈真不知?”
“我最近一直在潜修闭关,近几日才刚刚出关,发生什么事了?”
“前辈见谅,我家少爷现在无法离开锦岚山,前辈若是真有要事,就去锦岚山吧。”
“也好,他受伤颇重,我既然知道了,理当去看望一下。”
钟守正稍稍犹豫,指了指外面。
“可需要帮忙?”
“多谢前辈,暂时不劳前辈这等强者亲自出手,前辈有要事,就先去锦岚山吧。”
钟守正从养生会所出来,心里大概明白。
他刚才一说,请卿子玉来,那姑娘的眼神里便立刻充满了警惕,似乎随时都要出手的意思。
再看远处西荒军汇聚带来的肃杀之气,他心里隐隐明白,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
走出了布施镇,钟守正立刻施展遁法,将速度攀升到极致,直奔锦岚山而去。
……
三千里之外,自在天咬牙切齿,累成了狗,他怒瞪着远方。
他追了好些天,追了数万里,连影子都还没看到。
片刻之后,再次生出一丝微弱的感应,那感应一闪而逝,他却感应的清清楚楚,那人是带着封印物,直奔锦岚山禁地而去。
“这人真是越来越坏了,把我当狗遛么,绕这么大圈子,就为了去锦岚山禁地?”
布施镇他都不敢去,他哪敢靠近锦岚山!
眼看着终于快要追到了,却不敢追了。
……
钟守正第一次这么靠近锦岚山,心里还是感觉怪怪的。
不过,警兆之中,那个越来越近,已经张开血盆大口的魔物头颅,却没有再靠近,反而渐行渐远,他心里便彻底松了一口气。
遥望着前方的槐树林,锦岚山禁地,是不是其他人的禁地不知道,但十成十是魔物的禁地。
只是感应着此地庞大的阴气,钟守正就知道,魔物在这里,肯定会很难受。
钟守正深吸一口气,在自己的收藏里翻了翻,翻出来一株有疗伤效果的天材地宝,将其放入一个玉盒之中,手托着玉盒,飞向槐树林边缘。
他落在槐树林边缘,高声一喝。
“听闻卿小兄弟受伤,钟某特来看望。”
一颗槐树里,一个饿鬼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
钟守正眼疾手快,轻轻一送,便见那玉盒,带着一张拜贴,轻飘飘的飘在那饿鬼面前。
“有劳了,此物赠予卿小兄弟疗伤。”
“前辈,请先用茶,稍后片刻。”
饿鬼轻轻嗅了嗅鼻子,没见识过天材地宝,也知道肯定是极为珍贵的好东西,隔着玉盒都能秀到一丝极为温和的灵气。
先接待了人,东西在不确定是什么之前,饿鬼也没带回去,只是先回去汇报。
片刻之后,余子清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来到了接待的凉亭里。
看到钟守正,再看了看那个玉盒,余子清都忍不住来了点精神。
夭寿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钟守正竟然会给人送礼,而且送的还是一株天材地宝。
“前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前辈可真是太客气了。”
余子清先将玉盒推了回去。
“我途径布施镇,听说你受伤了,就来看望一下你,我天材地宝够用,送你一株也无妨,你尽管收下。
看你气色,的确不太好,还是趁早服用,或者找个炼丹大师,炼成丹药更好。”
余子清给钟守正斟了茶,笑呵呵的看着钟守正。
“前辈,咱们之间,还玩这种虚的,你不别扭么?”
“没有没有……”钟守正颇有些尴尬,这种做派,的确不太适合他。
“哈哈哈……”余子清忍不住笑出了声:“前辈这性子,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尽管说,晚辈若是能做到,自然不会推辞。”
“主要还是听说你受伤,来看看你。”
“次要呢?”
“次要……”钟守正老脸一红,索性也不演了,直接豁出去了实话实说。
“其实是因为我心头忽生警兆,感应到有一个魔物,正在逼近,我要死于一个魔物之手,所以只能厚着脸皮,前来求助了。”
“魔物?这世上还有什么魔物能杀了你?”余子清有些纳闷。
“我不知道,我只相信我的感应,很早之前,我有一次抱有一丝侥幸,险些阴沟里翻船,自那之后,我就再无犹豫。
这一次也是一样,我能清晰的感应到,那魔物追了我数万里,直到我来到这里,那魔物才再也没有靠近。”
余子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都没见到,什么危险也不知道,就先跑路了。
难怪能活这么久。
不过,钟守正的这种奇特感应,余子清还是知道的。
既然不敢靠近锦岚山,那说不定还真是什么魔物。
当今世上,好像没什么能到处跑,还没人发现的强大魔头。
哦,除了自在天。
这家伙,有老震皇的一截残肢,拥有肉身,起码就堪比八阶巅峰的体修。
再加上天魔特有的本事,一般九阶,正面交锋,可能还真未必是自在天的对手。
是自在天么?
若是他的话,他现在还在到处跑,不在深渊里待着,深渊里那些妖魔汇聚的事,就跟他没多大关系么?
这事闹的,余子清都有点懵。
若是自在天,他追着钟守正干什么?
“当年大震的老震皇,被天魔所趁,最后入魔,被分尸,残肢镇压各处,这事你知道吧?”
“这个倒是知道。”
“前些日子,我得到消息,其中一截被封印的残肢脱困了,那天魔裹挟残肢逃走了。”
“你是说,追我的是那个天魔?”
“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魔头有可能杀了你,而且到处跑到现在还没被人发现。”
“他追我几万里,这是要干什么?”钟守正也有些纳闷。
“莪只知道,他肯定不会因为无聊,而是他必须去做这件事,才会紧追不舍。”
余子清闭上眼睛,思忖片刻,脑海中念头不断的流转,将一个个可能排除。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着钟守正,神情有些怪异。
“我可以告诉前辈一个消息,老震皇的残肢,目前只剩下左腿和头颅,没有找到。
这一次脱困,离开封印的是左腿。
我思来想去,那天魔不会莫名其妙的追前辈,能追几万里。
前辈,你好好想想,你身上是不是带着什么封印物。
或者你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东西,可能就是一个封印物。
我能想到的,能让那天魔,如此执着,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件事。”
钟守正面色一沉,他沉默了一下,立刻当着余子清的面,开始整理自己的储物法宝。
他闭目在里面寻找了好半晌,最后抬起头,摇了摇头。
“没有,我身上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封印物,若是我拿到了封印物,我不可能看不出来。”
余子清看钟守正如此坚定,也有些纳闷。
钟守正想了想,保险起见,一咬牙,直接将自己收藏的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一件一件的拿出来,让余子清过目。
若是有魔物,肯定是逃不过余子清的感应。
然而,忙活了一天,全部检查了一遍之后,余子清也什么都没找出来。
余子清正在那苦思冥想着呢,却见钟守正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前辈,怎么了?”
“我……我可能弄明白了。”
“前辈明白什么了?”
“我知道,那魔物追着我不放了。”钟守正咬牙切齿,眼睛里都在冒着血光,一副心态爆炸,要杀人的样子。
“前辈,稍安勿躁,怎么回事?”
“我现在的肉身,可能就是老震皇的头颅。”
“什么?!”余子清大为震惊。
一瞬间,余子清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很多事情。
当年老震皇的头颅,被人带走镇压,然而,当年去镇压头颅的人,却已经陨落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甚至后面,还有人告诉过他,督主曾说过,老震皇的头,谁也别想找到。
余子清盯着钟守正,眼中带着震惊。
若钟守正的肉身,就是老震皇的头。
那以钟守正这种趋吉避祸能力,几乎点满的家伙,怕是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去杀了钟守正。
只要钟守正不死,怕是谁也别想知道真相。
这可比直接放在金属箱子里封印,镇压在某个危险的地方,还要保险的多。
“我就是这个封印物,错不了了。”
钟守正咬牙切齿,眼中凶光闪烁。
“当年我肉身被毁,只剩下元神,琅琊院的那位吴院首,让我帮他做一件事。
报酬则是送我一具很好的肉身。
甚至为了让我应下,还先把肉身给了我。
那肉身极好,底子特别好,最重要的,那肉身明明都没有神魂了,半点神魂痕迹都没有,却生机未断。
这的确是最适合我的肉身。
那一次,就是为唯一一次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所以结果是肉身被毁,元神遭受重创。
姓吴的给开的价,我没法拒绝,再拖下去,我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肉身,便应了下来。
说是替他铲除了琅琊院里的几个敌人。
实际上,这些人的小手段,我看的一清二楚,其中好几个人,名义上是死在我手里了,实际上他们都是诈死隐遁了。
这些王八蛋,想借我的元神,当做封印物,来镇压住老震皇的头颅。
从一开始就想坑我,那就别怪我不讲信用了。
他们做过什么事,我全部给他们抖出去!”
“前辈,你没发现那肉身太强了么?”
“强什么强,我亲自验证了,那肉身顶多五六阶炼体,只是肉身纯净,从未炼气,也无炼神痕迹,神魂也消散的一干二净,生机却不灭,这是最适合我的躯壳。
如今回想起来,才隐约明白,难怪我当时就感觉怪怪的,明明肉身很强,好像也不像是正经的炼体修士。
原来那肉身,都是因为老震皇炼体太强,只剩一个气血最弱的头颅,都能自行衍生出全部肉身。
而且没有气血流转过,那肉身都能有五六阶炼体。”
“前辈当时感应到魔物气息了么?”
“没有,不但没有魔物气息,连神魂气息都没有,只是一个纯粹的躯壳。”
“当时的躯壳长相,前辈还记得么?”
“记得。”钟守正伸出一只手,无形的力量在他指尖流转,不断的调整,最后化作一张闭着眼睛的脸。
“哈……”余子清一看这张脸,顿时笑出了声:“还真是自在天。”
得到了余子清确认,钟守正面黑如炭,他也想明白了。
他就是被人利用了,人之头颅,纵然是最纯粹的体修,那也是神之最强之地。
当年那些人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那头颅之中的神,还有那天魔,一起封印在头颅之中,让他这个元神境都察觉不到问题。
将那肉身送给他,等同于他这些年来,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用自己的元神,替那些人镇压着封印。
什么封印之地,能比得上他这种有趋吉避凶能力,实力也强的元神境活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活得好好的,便代表着封印从来不曾有失。
甚至,钟守正都在猜测,当年他遭受重创的劫难,肉身被毁,元神遭受重创,是不是就是那些人故意搞出来的。
就是为了让他来当这个活着的封印之地。
“前辈准备如何做?”
“这肉身我不要了,肉身与我本就无大用,换一个便是。”
说着,便见钟守正取出一口被封印的棺材。
打开棺材之后,就见那棺材之中,躺着一个沉睡的年轻人。
“这是我十数年前,路过一个小村子时所得,他神魂被厉鬼所拘,落入厉鬼腹中,只剩下一缕执念怨气不消。
我跟他做了个交易,我替他报仇,他将肉身送给我。”
“前辈还会理会凡人?”
“你懂什么,我若帮他报仇,让他执念怨气消散,他将肉身送我,这肉身才能完美契合我的元神。”
钟守正行事果决,察觉到问题所在,明白那天魔为何追了他几万里,立刻就开始准备换肉身。
哪怕纯粹的炼神修士,换肉身那也是如同遭受一次重创。
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他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全部取下,轻喝一声,一拍自己的囟门,直接元神出窍。
那刺目的元神,裹挟着庞大的元神威压,出窍之后,立刻果断斩断了与现在肉身的联系,元神从备用肉身的囟门,缓缓的落入其肉身之中。
一缕缕光辉,在那年轻的肉身上流转,元神与肉身的契合度极高。
钟守正说的不错,他这般得来的肉身,虽然肉身很弱,根骨也一般,可是落入其中,全无阻碍,如同进入自己的肉身一般。
几个呼吸之后,钟守正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眼中的神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力量也压制到最低,所有的力量,都在温养肉身,省的太强的元神,直接将新肉身撑爆了。
他艰难的坐起身,全身骨头如同生锈了一般,从棺材里爬出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似是极难。
他爬出棺材,立刻拿出一株天材地宝,整个囫囵吞了进去,借助天材地宝的力量,温养肉身,滋养元神。
他看了看自己原来的肉身,已经闭上了眼睛,面貌都开始缓缓的变化,只是变化的速度极慢,这里庞大的饿鬼气息,对其压制极大。
“这魔头就送给你了,至于老震皇的头颅,以后就还给襄王吧。
换了一个躯壳,如若遭遇重创,我怕是要借你们的地盘,修养一段时日了。”
钟守正有气无力,目光都有些涣散,几句话之后,便坐在地上,进入入定状态。
余子清有些无语。
“前辈,这会儿你倒是不警惕了。”
余子清看着钟守正留下的躯壳,看着那慢慢变化的面容,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了,等了好半晌,也没感觉到自在天的气息。
不过,那脱困的自在天,能追了钟守正几万里远,这里肯定也是有一部分自在天的。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慢慢的,钟守正留下的躯壳的面容,变化成自在天的样子,到了这一步,还没有停下,又继续变化,隐隐有了一点游震的样子。
那面容不断的变化,像是自在天,又像是游震,在饿鬼气息的镇压之下,面容缓慢却似是永无休止的变化着。
余子清将其顺手放入棺材里,看着棺材里的躯壳,颇有些哭笑不得。
一直没有头绪,一点线索都没有的头颅,竟然是被自在天自己给追的,自己跑到了锦岚山。
以前余子清还真胆大包天的想过,让自在天自己去找这个头颅。
他们没有线索便找不到,自在天却压根不需要线索,直接利用共鸣就能找到。
只要自在天自己去找到了头颅,在跟在后面玩一手黄雀在后,把自在天给宰了,这头颅不是就找到了。
这个最终实在没办法,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考虑的冒险下策,让自在天自己给整出来了。
世事难料啊。
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找到了最难找的头颅,可是自在天还有一部分已经脱困了。
想要抓住一个自由的天魔,那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余子清蹲在棺材旁观,想了良久,决定先试试看。
他将棺材盖上,封印了之后带着直奔槐树林北而去。
见到游震,余子清将刚才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最难的头颅,找到了,现在最难的,反而成了左腿,那自在天逃出生天,想要抓到他,怕是有点难了。”
“你想做什么,尽管做。”
“要冒点险。”
“哈哈哈,这世上哪有不冒险的事,这头颅晚些时候再拿回来也无所谓,甚至没有也行,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游震笑的豁达,根本不在意余子清要做什么。
“有前辈这句话就行。”
跟游震商量了一下之后,余子清打开棺材,看到里面的躯壳,游震只是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其眉心,立刻见到那面容变化的速度骤然间加快。
游震冷笑一声,一拳轰出,轰到那躯壳的脑袋上,劲力喷吐,霎时之间,躯壳便崩碎成齑粉,只剩下一颗脑袋,面容不断的在自在天和游震之间变幻。
“我的神,在头颅之中最多,此地乃是我的主场,其内的神与那天魔,在意识最深处僵持住了。”
余子清的阴神探出体外,伸出一只手抓向了那颗脑袋。
阴神的手如同无形一般,探入其中一抓。
霎时之间,便见一缕缕魔气终于出现了。
那头颅的面容,也彻底化作了自在天的面容,头颅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眼,盯着余子清。
余子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它,阴神骤然发力,一缕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感应到的三灾之力逸散出来,与那些魔气混为一体。
霎时之间,便见自在天的眼神微微一颤,瞬间被余子清抓了出来,化作一团黑气捏在手里。
而那头颅的面容,也慢慢的恢复了游震的样子。
“前辈,请收回你的头颅吧。”
游震捧着自己的脑袋,与他现在的脑袋慢慢重合,合为一体,脖颈出,断口飞速的修复,他的气息也在这一刻,骤然攀升了一截子。
“大恩不言谢。”游震面色肃穆,揖手一拜。
“前辈先好好休养恢复吧,我先去处理一下这个魔头。”
余子清捏着化为一团黑气的自在天离去,调动来的三灾之力,源源不断的灌入自在天体内,冲刷他这不成实体的身体。
冲刷的差不多了,眼看自在天全身已经布满了三灾之力,余子清才悄悄传过去一个一个念头。
“自在天,知道为什么吗?”
“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哼。”余子清冷哼一声,调动更多的三灾之力冲刷。
可以吸纳,可以利用三灾之力,其实只是霞光神通的副作用,亦或者是前置条件。
毕竟,若是都没法吸纳三灾之力,没法利用,那霞光神通也就废了。
不过,余子清只是简单调动,简单粗暴的冲刷,在余子清看来,就是最歹毒的神通。
旁人压根没法利用三灾之力,绝大部分甚至都不可能感应到三灾之力。
被最纯粹的三灾之力冲刷到这种程度,几乎被三灾之力从里到外腌透了,余子清现在将自在天放了,这家伙八成也会遭遇横祸,死的凄惨。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余子清又给传过去一个念头,而后念头一动,调动体内五小只,一缕魔念滋生。
阴神轻轻打了个嗝,一缕地魔尊主的气息,也随之浮现。
被余子清捏在手里的自在天,都快吓尿了,连忙战战兢兢的见礼。
“天魔王座下自在天,拜见地魔尊主。”
“知道为什么吗?”
“尊主,小魔与那震皇,僵持争斗,这才刚刚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啊。”
余子清面色一冷,扯下来一块黑气直接吞了下去。
自在天惨叫一声,连忙求饶。
“尊主,小魔真不知道啊,尊主饶命啊,小魔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哼,你可别说,外面那个搅风搅雨的不是你!”
“尊主误会,误会了,小魔当年遭受重创,为求自保,已经完全分裂成了六个人,小魔真不知道其他魔做了什么。”
“哦?你意思是我误会你了?”
“不不不,尊主怎么可能误会我,必定是其他的自在天,狗眼无珠,冒犯了尊主。”
“哼,冒犯我事小,坏我大事,才是该死。”
“小魔无知,还请尊主明示。”
“哼,周围这些鬼物感应到了么?全部都是吞噬魔物的饿鬼,我费尽心机,才终于找到了一个修行饿鬼道的凡人,潜入其体内。
此人颇为重要,若是一切稳固下来,不但这饿鬼可以听我号令。
便是人族一神朝,都在我之手。
你这小魔,关键时刻,却在外搅风搅雨,乱我大计。
你说,我该不该杀你。”
“该杀,的确该杀,该杀的是外面那天魔,小魔愿立下天魔大誓,将那天魔擒来,听候尊主发落。”
余子清随手将其丢在地上,那黑气变化,化作一个人形生物,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余子清一跺脚,一缕黑气浮现,楼槐在余子清身后凝聚身形,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在天。
“记住了,该怎么做。”
自在天一看楼槐,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当场立下天魔大誓,要去将外面搞事情的自在天给抓来,交给余子清处置。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按在自在天的脑袋上,声音在其脑海中响起。
“你若是敢泄露我身份,我不出手,他日天魔王归来,也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非此世,我实在没有什么人手,你以为我会看上你们这天魔、人魔。
给你十天时间,十日之后,若是将那该死的天魔擒来,我便化解你一身三灾之力。
如是不然,你便等着三灾加身,死的惨不忍睹吧。”
说完,余子清顺手又用三灾之力将其冲刷了一遍,稍稍收回来了一些,省的这家伙出门就遭遇横祸而死。
抬起手的瞬间,余子清顺手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滚吧。”
自在天立刻化作一缕黑气,消失不见。
一连冲出数百里之后,自在天还是心有余悸,心神狂跳。
这般残暴,喜怒无常,的确是魔王行径,他隐约能感受到一点点三灾之力,自然知道,若是时间到了,他没办成会有什么结果。
他本以为好不容易能脱困了,没想到,救他脱困的,竟然是地魔尊主。
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唯有地魔尊主有这般气息,也唯有地魔尊主,可以肆意吸纳调动三灾之力。
这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他咬了咬牙,到现在还不知道,另外的自在天到底做了什么,会坏地魔尊主大计。
不管了,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又立下了天魔大誓。
现在说什么,都要先去把另外那个自在天给活捉了,带回去送给地魔尊主,好让他撇清关系。
如今地魔尊主明显已经潜入人族,地位颇高,甚至带个魔头,都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这是何等惊人之举。
不趁着地魔尊主手上可用之人少,赶紧抱大腿,还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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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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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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