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威势笼罩之下,丘聚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朱厚照身前,哭泣着将朱厚照遇刺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只不过丘聚所知晓的也就是他被关在偏殿之前的一部分事情,至于他被关在偏殿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丘聚也就不太清楚了。
哪怕是先前从张永口中得知一些简单的消息,可是在没有具体的了解的情况下,丘聚自然是不敢完全相信张永的一番话,所以说丘聚在讲到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朱厚照皱着眉头,显然从丘聚这里,只能知晓丘聚发现他被遇刺,然后做出的一系列安排的事情。
跪在地上的丘聚偷偷的看了朱厚照一眼,眼见朱厚照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
这一紧张自然就开始疯狂的回想自己在天子遇刺的事件当中所做的一切,有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这才让天子不虞。
猛然之间,丘聚向着朱厚照叩首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原本朱厚照在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中了毒为什么就那么昏迷了过去,以至于刺客有了可乘之机。
突然见丘聚向着自己叩首请罪,朱厚照不禁皱了皱眉头看了丘聚一眼道:“丘大伴,你又有何罪?”
不单单是朱厚照看着丘聚,这会儿就是夏皇后、太后以及李桓、张永几人也都看向了丘聚。
不少人暗暗的以为丘聚同天子遇刺的事情有关。
丘聚被众人盯着,心中颇为紧张的道:“陛下,奴婢不该在陛下遇刺之后将消息告知锦衣卫。”
听丘聚这么一说,众人不由的一愣,就是天子也呆了呆。
是啊,丘聚方才也说了,他在见到天子遇刺之后,下意识的想到了李桓,于是就命人将消息告知了锦衣卫的人。
正常来说的话,丘聚这般的举动自然是大罪,涉及到泄露皇宫隐秘,这罪责可大可小,只看天子怎么想。
如果说天子认为丘聚勾结外臣,图谋不轨的话,那么丘聚所犯的罪行足可以将之杖毙明正典刑了。
只是这件事情明显还涉及到了李桓,丘聚自己也说了,他是因为想到了李桓,所以才会将消息告知锦衣卫的人的。
众人不禁向着立在一旁的李桓看了过去。
丘聚这会儿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着李桓看过来,毕竟如果因为他而牵连到李桓的话,那他岂不是有愧李桓了吗?
反倒是李桓,即便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依然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
朱厚照看看丘聚,再看看李桓,就在众人以为天子会生气的时候,却是听得朱厚照笑道:“朕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原来只是这件事啊。”
听天子这么说,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是就这么揭过了。
只听得朱厚照冲着李桓笑道:“朕方才看李卿神色平静,丝毫不慌。”
李桓拱手道:“回陛下,臣同丘大监乃是君子之交,又无窥视君上之心,臣问心无愧,自然心怀坦荡,无所畏惧。”
丘聚闻言眼睛一亮道:“对,对,还是李兄弟说的对,奴婢同李兄弟就是君子之交。”
说着丘聚趴在朱厚照身前眼睛通红,默默流泪道:“陛下,您是不知道,当奴婢看到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奴婢心中那叫一个惶恐不安,奴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兄弟,因为奴婢曾听陛下不止一次说过,诸多臣子之中,李兄弟最为赤城,无有私心,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李兄弟绝对是最可信之人。”
张永听着丘聚的话,面色复杂的看向李桓,反倒是李桓站在那里,就像是没有听到丘聚的话一般,显得极为平静。
丘聚又道:“奴婢心中惶恐,只记得陛下出了事,陛下要通知李兄弟,因为老奴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能够相信谁,又有谁值得奴婢信任,将陛下之安危托付对方。”
朱厚照听着丘聚这么说,心中满是感慨,只看丘聚那模样,朱厚照多少也能够明白当时丘聚的心情。
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容,朱厚照向着丘聚道:“丘大伴,你做的没错,朕没有怪你,若是连你和李卿都不可信的话,朕还有什么人可信。”
说着朱厚照看向李桓道:“显然丘大伴做的对,这次如果说不是有丘大伴第一时间将朕出事的消息告知了李卿,而李卿又及时赶回的话,怕是朕真的就要死了。”
一旁的太后张氏闻言连忙道:“呸,呸,说什么死字,这话实在是太不吉利了,皇儿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朱厚照笑了笑道:“这些日子让母后费心了。”
不过随即朱厚照神色一变,李桓身上的血迹到底是怎么来的,以李桓的性子,若是来见他的话,也不可能搞得一身鲜血才是。
所以说这其中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隐情。
况且朱厚照也知道,李桓在福州府做下那么大的事情,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恨不得将李桓给撕碎了,又怎么可能会允许李桓顺利的回京,更不要说还让李桓进入皇宫了。
按照惯例,天子如果突发意外的话,内阁重臣必然会被第一时间招进宫中坐镇辅助太后或者皇后以稳定大局。
以朱厚照对文官集团的了解,若是不趁着他这位天子昏迷的机会将李桓给拿下的话,那才是怪事呢,更不要说让李桓进宫了。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朱厚照的目光投向了张永。
因为从丘聚的话中,朱厚照已经听出,在他出事之后,丘聚、高凤几人被关了起来,在他身边侍奉着的就是张永。
那么丘聚所不知道的事情,张永应该知晓一二。
而一旁的张永注意到了天子投来的目光,心中一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老奴所知也非常的有限啊。”
朱厚照淡淡的看了张永一眼沉声喝道:“讲!既然你所知有限,那么你知道什么便讲什么。”
张永忙将内阁重臣如何为了防止意外调来京营兵马封锁宫门,又调来狄成替换了皇城宿卫统领之职,然后又请了太后的旨意,严查天子遇刺一案,最后查到了刘瑾身上。
朱厚照听着张永的话,神色变幻不定,当听到张永提及刘瑾的时候,朱厚照眉头一皱道:“什么,你说三司查到了刘大伴身上,怀疑刘大伴谋害朕?”
朱厚照眼中明显流露出不信的神色,他才不信刘瑾会害他呢。
可是看张永的神色,显然三司所查出来的结果就是如此,这么大的事情,三司应该不会不去严查,更不会随便诬陷人吧。
而这会儿坐在一旁的太后张氏皱了皱眉头道:“皇儿,不是本宫说你,刘瑾在朝中勾连一伙党羽,祸害朝纲,惹得民怨沸腾,百官离心,要说他刘瑾心怀叵测,本宫却是深信不疑。”
说着张太后又道:“至于说查办刘瑾的懿旨,就是本宫下的,不管是谁想要伤害皇儿你都不行,哪怕只是有一丝嫌疑,也是有杀错,没放过。”
张太后这一句有杀错没放过的话放在谋害天子这等滔天大案上面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管是放在哪一個朝代,行刺天子,那就是最大的案子了,别说是有嫌疑,就算是稍稍同案子沾边,被砍了脑袋也无处喊冤。
看了张太后一眼,朱厚照苦笑,倒是没有反对张太后的话,朱厚照也知道一直以来张太后对于他身边的刘瑾、谷大用、丘聚等人那是非常的不满意,甚至可以说厌恶。
以往有他护着,太后看在他的颜面之上,倒也不与刘瑾等人一般见识,可是在他昏迷不醒期间,刘瑾身上还沾上了谋害天子的嫌疑,张太后要是不将刘瑾给拿下那才是怪事呢。
深吸一口气,看了张永一眼,朱厚照道:“继续说。”
张永连忙道:“随着刘瑾被拿下,朝中依附于刘公公的官员大部分也都被拿下。”
说着张永又道:“对了,为了防止谷大用闹出乱子,太后一道懿旨将身在御马监的谷大用也给招进宫中,同高凤等人关在了一处。”
朱厚照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谷大用坐镇御马监,那是他特意安排的,御马监执掌腾襄四卫,那相当于是天子直接所能够调动的唯一的一支兵马了,历来都是只有天子心腹之中的心腹方才有资格坐镇。
不是得天子的信任,也不可能去替天子掌军,结果太后一道懿旨竟然将谷大用给调回了宫中,直接让皇室丧失了对腾襄四卫的掌控。
不过朱厚照也没法说什么,谁让太后张氏是他的老娘呢,做为一个被孝宗皇帝这样一位好老公给宠着的太后,宫斗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就不存在,自然也就意识不到御马监对皇家的重要性。
张永看朱厚照的神色不好看,心中有些发紧,耳边传来朱厚照的声音道:“还有呢?”
张永连忙道:“回陛下,没了,除了这些之外,奴婢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无论是丘聚还是张永,他们所知道的都没有关于李桓如何回京,如何进入皇城的事啊。
朱厚照看了看夏皇后,再看看张太后,直接就是不报什么希望。
至于李桓,朱厚照干脆就略过了,方才李桓不想说,他也不去问,他就不信问不出李桓到底做了什么。
这会儿张太后道:“皇儿,此刻英国公张懋、首辅李东阳、阁老杨廷和他们都在外殿,你若是想知道什么,大可以召他们前来问话啊,想必他们比谁都清楚的。”
朱厚照眼睛一亮,立刻冲着丘聚道:“丘大伴,你立刻去将英国公张懋请来。”
外殿之中,英国公张懋、首辅李东阳、阁老杨廷和乃至费宏、,毛纪等人看着内殿方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事关天子安危,由不得他们不紧张啊,尤其是太后也进入了内殿,这会儿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这就让他们更加的担心了。
几人不停的看向张懋,用意不言自明。
至于王阳明的话,他们自然是将信将疑,除非是真的见到了天子,否则的话以他们的性子是不可能全然相信王阳明的一面之词的。
但是张懋却是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给人的感觉像是睡着了一般。
就在这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精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先前被带进内殿之中的丘聚眼睛通红的走了出来。
当看到丘聚眼睛通红的模样,众人心中咯噔一声,不会是天子出了意外吧,不然的话,这位天子身边的近侍怎么哭成了这个模样啊。
费宏上前一步,急切的看着丘聚道:“丘聚,陛下他是不是……”
丘聚闻言眉头一皱,费宏话语里的意思他如何听不出,当即冷哼一声道:“大胆,费大人,你什么意思,莫非是要诅咒陛下吗?”
费宏闻言额头之上冷汗直冒道:“没有,本官没有,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只是关心陛下罢了。”
丘聚冷笑一声,先前他还怕这些人,可是随着天子醒过来,他自是不惧这些人了,只是不屑的瞥了丘聚一眼。
丘聚的神色变化看在杨廷和的眼中,杨廷和心中一声轻叹,看来真的是被王阳明给说中了,陛下绝对是已经脱离了凶险,甚至可能已经醒了过来,否则的话,先前天子昏迷期间,在他们面前唯唯诺诺的丘聚绝对不可能是这般的反应。
果不其然,就见丘聚行至英国公张懋近前,冲着张懋躬身一礼道:“老国公,陛下有请。”
从丘聚走出来便看着丘聚的英国公张懋闻言身子不由的一颤,当从丘聚口中听到天子召见的时候,张懋整个人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眼中流淌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好,好,老臣这便去见陛下,还请丘大监带路!”
丘聚连道不敢。
张懋冲着李东阳、杨廷和几人拱了拱手道:“诸位,本公先去见陛下,陛下无碍,我等终于可以安心了。”
李东阳脸上洋溢着几分轻松的笑意道:“老国公说的是,陛下无恙,国之大幸,国之大幸啊!”
一时之间外殿之中原本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李东阳整个人就像是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一样,这些日子,天子昏迷不醒,要说的话,压力最大的就是他这位当朝首辅了。
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身上,让李东阳有一种无力支撑的感觉,最为重要的是天子年不过二十,太过年轻,甚至都还没有子嗣,这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国无储君,绝对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天子若在的话,那倒也罢了,可是一旦天子出了什么意外,连个继承人都没有,这一个搞不好就是国家动荡,社稷崩塌的后果啊。
先前李东阳都不敢相信,如果说天子真的崩殂的话,他这位首辅又该如何去做才能够保证大明王朝的正常运转并且延续下去。
如今这压力也随着朱厚照醒来而一下子消失,否则的话以李东阳如今的身体状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扛不住了。
看着张懋走进内殿之中的身影,李东阳捋着胡须,向着杨廷和、毛纪、费宏等人道:“诸位,陛下能够醒来,实乃国之幸事,待稍后见了陛下,我等当告于百官,以安人心。”
却说张懋跟在丘聚身旁向着内殿之中走去。
此时内殿之中的中药气息已经散去了许多,毕竟李桓先前已经命人将内殿对外的窗户统统打开,否则的话,一般人在这房间当中待久了,没病也能够憋出病来。
当张懋走进内殿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朱厚照,虽然说朱厚照这会儿依然是靠在床榻之上,但是以张懋的眼力却是能够看出这会儿朱厚照的精气神相当不差。
至少较之先前躺在那里,气若游丝一般的孱弱状态相比简直是好了太多,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哪怕是心中已经确定天子无碍,但是在没有见到天子之前,心中仍然是有些没底,不过现在终于亲眼见到了天子无恙,张懋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大步上前,冲着朱厚照拜下道:“老臣拜见陛下,陛下醒来,实乃天大的幸事。”
朱厚照见张懋向着自己拜下,忙道:“老国公不必多礼。”
与此同时朱厚照示意丘聚道:“丘大伴,快给老国公赐座。”
丘聚搬来凳子,张懋坐在近前,仔细的端详着朱厚照的气色,见到朱厚照气色不差,微微颔首道:“老臣就说陛下有上天庇佑,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朱厚照闻言笑道:“什么上天庇佑,此番真的要说的话,还是多亏了李桓卿家,若是没有李卿救治的话,恐怕朕这条性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听朱厚照这么说,张懋不禁想到了太医院对朱厚照的判断,甚至说朱厚照怕是坚持不了几日了,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可是震动不小。
现在看着朱厚照,张懋想起先前,心中自是一阵的后怕,同时抬头向着一旁的李桓看了过去。
张懋起身,郑重无比的向着李桓拜下道:“李桓,老夫代表不了天下万民,也代表不了文武百官,那么老夫便仅代表英国公府感谢李桓将陛下救醒。”
李桓连忙扶住张懋道:“老国公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不过是李某身为臣子的本份罢了。陛下有难,难道要李某束手旁观不成?”
朱厚照撇了撇嘴,冲着张懋道:“英国公,既然李卿不让谢,你就不用谢他了。”
这话说的张懋有些愕然,他又不傻,怎么听不出天子这话有些像是在同李桓赌气的意思啊。
心中这么想,张懋下意识的看看朱厚照,再看看李桓,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倒是一旁的丘聚、张永几人知道怎么一回事,只是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告诉张懋啊。
只听得朱厚照向着张懋道:“老国公,朕招你前来却是有一件事要问询老国公。”
张懋眉头一挑,心中一动,以为朱厚照问他这些时日朝堂乃至京师之中的形势,他都做好了准备了,可是朱厚照却是道:“老国公你且告诉朕,李桓卿家是如何进宫的?”
张懋咯噔一声,下意识的看了李桓一眼,心中暗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天子知道了李桓杀入皇宫的事情,这是想要同李桓算账吗?可是这看上去似乎也不像是算账的意思啊。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甚至张懋还有些同情的看了李桓一眼,毕竟想一想的话,李桓所做的事情,还真的是犯了忌讳。
别说是犯忌讳了,就算是立刻拉出去砍了脑袋,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带兵袭杀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也就罢了,长街之上,锦衣卫同五城兵马司发生冲突,这多少还能够解释的过去。
可是带锦衣卫的人冲击宫门,甚至还将把守宫门的长宁伯高长勇给砍了脑袋,然后杀进皇宫之中,这就没法分辨了啊。
单单是冲击宫门这一样便足够给李桓定罪了。
至于说杀了高长胜、刘忠、梁储的事情,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死罪,而且李桓还一下子犯了这么多。
朱厚照乃至李桓绝对想不到就因为朱厚照的一句话,竟然能够让张懋这位老国公脑补这么多的事。
抬头看了天子一眼,朱厚照眼见张懋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禁气急道:“怎么,难道老国公不知道吗,若是如此的话,那么朕就再找人,朕就不信找不到人告诉朕,李卿家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张懋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老臣知晓,老臣这就于陛下分说。”
无奈的看了李桓一眼,似乎是向李桓表明自己也是迫于无奈。
李桓看到张懋的表情不禁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忍不住想笑,这位老国公怕是想多了啊。
“陛下,说来这件事也怪老臣,昨夜自福建一路赶回,风尘仆仆的李大人悄悄潜入本公府邸,就是为了从老臣这里获知陛下的近况,老臣见李大人情真意切,无比关心陛下的安危,所以一时感同身受便将陛下的情况告知了李大人。”
看得出张懋这么说,是想要在天子这边替李桓美言几句,希望能够让天子念在李桓忠心不二的份上,能够赦免了李桓的罪行。
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而张懋又道:“老臣没想到的是李大人为了见陛下竟然那么的心急,天刚蒙蒙亮便带了一队锦衣卫试图进宫拜见陛下。”
朱厚照眉头一挑,看了李桓一眼,似乎是在脑补张懋告诉他的这些事,朱厚照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李桓一路从福建赶回,那风尘仆仆的模样,然后又关心自己安慰,不顾危险潜入英国公府,就为了打探自己的消息,而在知晓他的消息之后,又第一时间带人试图进宫见自己。
突然之间,朱厚照神色微微一变,他没有听错的话,英国公张懋方才说的似乎是李桓带了锦衣卫的人一路杀向皇城。
带人杀向皇城,这一句话直接让朱厚照都懵了。
浑然没有注意到朱厚照的神色变化的张懋神情之间带着几分感叹道:“李大人对陛下忠心耿耿,只可惜以他的身份,正常途径根本就进不了宫,只能出此下策,于是自是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长街之上被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樊纲带人给堵住了去路。”
此时就连朱厚照都有些好奇起来了,既然李桓被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带人堵住了去路,那么李桓又是这么进的皇宫呢。
只听得张懋继续道:“李大人一心入宫,而樊纲自是不许,结果李大人心急之下,只能率领锦衣卫冲散了五城兵马司的阻拦,不小心将樊纲给杀了。”
李桓在一旁听着张懋给自己粉饰的话,哪里是不小心将樊纲给杀了啊,分明就是他故意一刀将樊纲给砍了,否则的话,不杀樊纲这领头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冲散,一旦被拖住,让文官集团有了准备,甚至调集更多的京营人马守护的话,他怕是没有机会冲进皇城了。
轻咳了一声,李桓道:“老国公,李某就是故意杀的樊纲,否则李某怕是也进不了皇城。”
张懋不禁顿了顿,颇有些尴尬的向着朱厚照看去。
朱厚照只是淡淡的道:“不用理他,老国公继续便是。”
张懋点了点头道:“李大人冲破了五城兵马司的阻拦,于是一路便来到了宫门之前,自然是被长宁侯高长胜给拦了下去。”
朱厚照下意识的道:“李卿家不会是直接杀了长宁侯高长胜这才得以入宫吧!”
张懋没有开口一旁的丘聚便道:“若是不然李兄弟又怎么能入得宫来!”
而这会儿一旁的太后张氏冷哼一声道:“皇儿,李桓的胆子可是大的狠啊,他不单单是杀了长宁伯高长胜,更是连詹事府詹事刘忠,文渊阁大学士梁储,都被他给砍掉了脑袋。”
咕噜,就是朱厚照身为天子,可是听了太后张氏的话,也是忍不住心中惊的咽了口水,下意识的看向李桓。
李桓一身鲜血似乎就是明证。
张懋轻咳一声道:“所幸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李大人杀入皇城总算是救醒了陛下,这便是大功一件。”
张懋的态度再是明显不过,这是在帮李桓说话啊。
丘聚感觉李桓救了天子,就等同于是救了他的性命,那么自己的性命就是李桓救下的,理当为李桓说话才是。
所以丘聚也顾不得自己开口适合不适合,直接开口道:“功高莫过救驾,如果算上这一次的话,李兄弟他似乎救了陛下不下数次了啊。”
张永也是一旁笑道:“对啊,李大人这次有救了陛下一次。”
一旁的夏皇后似乎也是以为朱厚照要治罪李桓,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陛下,到底是李卿救了陛下……”
朱厚照一看,众人似乎都误会了他的意思,仿佛是他要治罪李桓一般,不禁苦笑道:“你们都想哪里去了,朕又不是昏庸无道之辈,李卿家杀入皇城的举动的确是大逆不道之举,可是初心却是为了救朕,那么李卿家的举动便不是大逆不道,而是护驾之举。”
朱厚照一句护驾,算是直接给李桓冲击皇宫的举动定了性,这样一来,不管是任何人,都无法拿李桓率领锦衣卫冲击皇城这件事来弹劾李桓,否则的话就会被认为是心怀叵测。
张懋捋着胡须,含笑道:“陛下圣明!”
朱厚照此时算是彻底的弄清楚了自己昏迷之后所发生的大事,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
说实话朱厚照是真的想不到李桓竟然会为了自己那么拼,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恶带人冲击皇城,为的就是救他。
要知道那种情况下,李桓又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可是真的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拼。
所幸的是李桓赌对了,否则的话,李桓的下场将会是什么,朱厚照身为天子又如何想不到。
心中感动的同时,朱厚照不禁看向李桓道:“李卿,你为朕拼却性命不要也要进宫救朕,就如丘大伴说的一般,功高莫过救驾,以往朕赏赐于你,你皆是推辞不受,不过这次朕却不许你再推辞不受。”
李桓躬身一礼道:“臣本一小小百户,幸得陛下宠爱,方才有今日之高位,臣何德何能竟得陛下如此之厚爱,陛下厚赏,臣心中惶恐啊。”
张懋捋着胡须,看着李桓的神情更加的满意起来。
放眼京师乃至天下,同龄人之中,又有谁人能够同李桓相媲美。
想着李桓年纪同天子相仿还这般的年轻,便已经深得天子宠信,未来位极人臣可想而知。
相比之下,自己那孙子本也算得上聪慧,可是同李桓一比,简直就是没有什么可比性。
猛然之间,张懋心中闪过一道身影,不是他那小女儿张槿又是何人。
想到张槿,张懋心中生出一个想法来,看向李桓的目光之中便不禁露出几分审视以及异样的神色。
李桓何等敏锐,张懋看他的眼神猛然之间变得古怪起来,这自然是让李桓心生感应,疑惑的看了张懋一眼。
却是不知张懋心中有了想法,这会儿再看李桓,竟然是越看越是顺眼,颇有一种老丈人看女婿的感觉。
这会儿太后张氏打了个哈欠,满脸的疲惫一看就知道这些时日,张太后也是受累不轻。
朱厚照看了李桓一眼,目光落在张太后身上,关心的道:“母后,既然朕已经无碍了,母后便先去歇息吧。”
张太后闻言看了看朱厚照,确定朱厚照无碍之后,沉吟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皇儿这么一说,本宫还真的有些累了。”
缓缓起身,正欲离去的时候,张太后突然之间道:“对了,皇儿,这些日子,首辅李东阳、阁老杨廷和、费宏、毛纪他们也是够累的,你昏迷不醒,朝中多亏有他们坐镇,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等下你可记得召见他们,要好好的赏赐他们一番。”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母后放心吧,只要是真的一心署理朝政,为国为民,那么朕一定不吝封赏。”
目送太后离去,朱厚照又向着皇后夏氏道:“皇后,朕看你也累了,就先去歇息吧。”
就算是再没眼色,夏皇后也能看出,这会儿朱厚照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李桓、张懋等人商议,她一个皇后自然是不好在这里旁听。
大明可是有规定,后宫不得干政的,再说夏皇后也没想留下来,闻言当即起身冲着朱厚照一礼,随即出了景蓝殿。
外殿
太后同皇后几乎同时出来,当看到太后与皇后二人的时候,李东阳、杨廷和、毛纪、费宏几人连忙上前行礼。
天子醒来,太后心情大好,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了看李东阳、杨廷和几人笑道:“几位卿家,陛下已经醒了,想来稍后便会召见你们,本宫已经同皇儿说了,你们劳苦功高,想来陛下一定会酌情赏赐你们的。”
李东阳几人闻言连忙向着太后行礼道:“臣等惶恐,多谢太后。”
直到太后同皇后离去,费宏这才向着内殿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李东阳、杨廷和身上低声道:“首辅、杨阁老,咱们趁着陛下昏迷不醒将刘瑾一党一网打尽,如今陛下醒来,以陛下的性子,只怕会凭空生出许多的风波啊,搞不好……”
李东阳神色一正,看了费宏一眼道:“刘瑾涉嫌谋害陛下,我等秉公而断,陛下纵然是再怎么偏宠他刘瑾,难道还能赦免了刘瑾谋害天子的罪名不成?”
毛纪心神有些恍惚,低声道:“可是我们趁机将焦芳、刘宇、曹元等人拿下,又派人调来京营兵马把守宫门,替换皇城宿卫统领,这些可都是犯了陛下的忌讳啊。”
李东阳眼睛一缩,长吸一口气道:“我等所行无愧于心,刘瑾该杀,皇城当守,宿卫必须要换,便是见了陛下,老夫也是这般说。”
费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阁老,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将刘瑾谋害陛下的罪名钉死那倒也罢了,可是一旦让刘瑾脱身的话,以刘瑾的秉性,恐怕到时候我等将为刘瑾报复啊。”
李东阳听出费宏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了费宏一眼道:“费大人意欲如何?”
费宏偷偷的向着内殿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默默的比划了一下脖子,意思不言而明。
一旁的王阳明坐在角落里,仿佛是被人给遗忘了一般,就那么看着费宏旁若无人的打算先下手为强,将刘瑾给灭口。
可是王阳明这么一个大活人,几人又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很明显费宏这是故意让他听到的。
一声轻咳,王阳明起身冲着费宏、李东阳几人拱了拱手道:“几位老大人,王某且去方便一下。”
费宏微微一笑,脸上挂着笑意,一脸亲切的看着王阳明道:“王御史,说来咱们同令尊也是同殿为臣,令尊更是被刘瑾那阉贼所害,这才被贬往南京,这次如果真的让刘瑾翻了身,保住了性命,只怕到时候咱们这些得罪了刘瑾的人,一个个的都将会被刘瑾疯狂报复。”
说着费宏就那么看着王阳明,幽幽的道:“王御史,你也不想令尊出事吧!”
王阳明看了费宏一眼淡淡的道:“王某虽对刘瑾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想参合到这种事情中。”
说着王阳明转身便离开了偏殿。
费宏看着王阳明毫不犹豫的离去不见面色一变,就那么盯着王阳明的背影消失,好一会儿方才忍不住低声怒道:“好个王阳明,真是不识抬举,真以为同李桓走在一起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吗?王华一生之清名,早晚要毁在他这个不辨是非、不明忠奸的糊涂儿子身上。”
说着费宏冲着李东阳拱了拱手道:“首辅大人,既然你不肯答应,那么费某便斗胆为天下万民,除了刘瑾那祸患!”
说着费宏转身就走出了景蓝殿。
李东阳见状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冲着费宏道:“糊涂,费宏你糊涂啊!”
毛纪开口道:“首辅大人,费大人此举乃是义举,当为百官之表率才是,又怎么能说是糊涂呢。”
杨廷和轻叹一声道:“刘瑾有罪,纵然该死,也须得经由朝廷三司审理,陛下裁决,如此方可取了刘瑾性命,这叫堂堂正正,煌煌正道,费大人此举却是有些……有些……”
毛纪淡淡道:“杨阁老的意思是费大人此举有些令人不齿了是吧,可是为了除了刘瑾那奸贼,纵然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却是无法改变费大人为民除害的本质,既然是为民除害,那么手段如何便不分正邪。”
李东阳看了毛纪一眼,又看了看内殿,深吸一口气道:“不行,决不能让费宏如此莽撞行事,他杀了刘瑾必然会激怒陛下,以他的性命去换刘瑾性命,实在是不值当啊。”
“来人,来人……”
很快一名小吏便从偏殿之中走了过来,毕竟这几日李东阳他们几乎是将内阁给搬到了景蓝殿,所以在景蓝殿之中还是有不少辅助他们处理政务的吏员的。
李东阳冲着那吏员吩咐道:“你速速追上费宏大人,告诉他,绝不可知法犯法,枉送性命!”
小吏明显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将李东阳的话牢牢记下道:“首辅放心,下官一定会将阁老的话一字不差的告知费大人。”毣趣閱
内殿之中,朱厚照在太后、皇后离去之后,目光一凝,帝王威势尽显,淡淡的扫了张永一眼道:“张永,即刻去将谷大伴、高大伴、马大伴他们带来见朕。”
先前朱厚照醒来身边不见高凤、谷大用、马永成、刘瑾他们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过在听了丘聚、张永以及张懋他们的一番讲述之后,朱厚照已经知道马永成、谷大用他们的遭遇。
既然谷大用几人被关在偏殿之中,如今他醒了过来,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将他们给放了。
张永闻言忙道:“奴婢这就去。”
偏殿之中
自丘聚被张永带走,马永成、高凤、谷大用几人便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虽然说张永告诉了他们不少事,甚至还知道李桓已经进了宫,但是他们却更加的担心起来。
李桓若是能够救醒天子,自然是万事大吉,若是不能,恐怕他们也是白高兴一场。
高凤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几分坦然之色道:“也不知这会儿究竟如何了,李桓兄弟是否能够唤醒陛下。”
谷大用淡淡道:“想这么多作甚,有李桓兄弟在呢,我就不信李桓兄弟会自己前来送死,既然他敢来,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马永成则是默不作声,只是看其握紧的拳头就知道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的平静。
当张永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几人齐刷刷的起身,一双双满是期冀的目光看向张永。
谷大用颤声道:“张永,陛下……陛下可是无恙了。”
这个时候张永前来,肯定是天子那里有了结果,要么是天子苏醒无望,要么就是天子醒了。
张永淡淡的瞥了几人一眼,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羡慕嫉妒之色,缓缓开口道:“陛下召见。”
“什么!”
一声惊呼,随即谷大用、马永成、高凤几人忍不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兴奋以及欢喜之色。
同时眼睛也一下子变得红了起来,泪花翻涌,直接滚落。
“陛下!”
当几人随着张永走进内殿,看到朱厚照坐在那里的第一时间,几人登时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趴在床榻之前放声大哭起来。
既是死里逃生的欢喜,又是为朱厚照能够醒来而感到兴奋,以至于一时失态,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朱厚照看着谷大用几人精神不济的模样就能够想到几人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再看几人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醒来而高兴,朱厚照满是欣慰的冲着几人道:“行了,都起来吧,朕知道这几日你们也是提心吊胆,受了不小的罪,不过现在朕醒来,你们不用再担心其他,一切有朕在。”
谷大用、高凤、马永成几人闻言,砰砰向着朱厚照叩首道:“陛下安好,奴婢等便算是有了主心骨,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可以听得出谷大用几人话语之中的怨恨之意,如果仔细去瞧的话,倒是能够看出几人脸上甚至还有伤痕。
这伤痕不用说,自然是先前三司官员找他们问话的时候对他们用了点小手段。
谷大用几人应该庆幸他们是身在宫中,又是被关在偏殿之中。
如果说是像刘瑾那样被关进了天牢之中的话,恐怕这会儿他们身上多处的就不是一些伤痕了,恐怕早已经如刘瑾一般,在天牢之中享受了天牢的几轮大刑伺候了。
即便如此,几人这些日子那也是时不时的便被一些官员带去以问话的名义对他们便是一通折磨,摆明了就是要发泄对他们八虎的怒火。
可怜几人没了天子撑腰,没了一点的威慑,只能任凭那些官员羞辱。
看了谷大用一眼,朱厚照微微沉吟道:“谷大伴,你即刻出宫,给朕坐镇御马监,牢牢的将腾襄四卫营掌控在手,但凡是有朕旨意到大,你务必要给朕第一时间出兵,可能做到吗?”
谷大用闻言登时眼睛一亮,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道:“陛下您尽管放心便是,除非是老奴死了,否则的话,绝对为陛下看好御马监,随时听候陛下调遣。”
朱厚照微微颔首,谷大用翻身而起,虽然精神萎靡,可是脸上却泛着兴奋的神采,冲着朱厚照拜了拜,大步离去。
待到谷大用离去,朱厚照又向着马永成道:“马大伴,你立刻回东厂,给朕倾尽所能,严查朕昏迷的这些时日朝中百官的动向。”
马永成同样是摩拳擦掌的起身,冲着朱厚照拜了拜道:“老奴记下了,这就回东厂,就算是那些官员一天吃了几顿饭,夜里又说了什么梦话,老奴也会给陛下查的清清楚楚。”
高凤、罗祥、魏彬几人则是殷切的看着朱厚照
谷大用、马永成都有了差遣,他们自然也希望朱厚照能够给他们安排一些任务。
看了几人一眼,朱厚照笑道:“你们几人就在朕身边侍奉吧,毕竟除了你们之外,朕还真的不敢相信其他人了。”
不得不说这次被刺,朱厚照真的是被吓到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觉睡过去,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
虽然说没有被安排什么事,可是听朱厚照的意思,显然是对他们的一种信任,自然是让几人大为振奋。
朱厚照目光落在张懋身上,笑着道:“老国公,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朕希望老国公能够带人坐镇京营,随时准备可能会出现的变故,不知老国公可愿助朕否?”
张懋笑道:“老臣蒙陛下厚爱,敢不效命。”
见到张懋表态,朱厚照微微松了一口气,京营兵马如今可是归兵部管辖,也就是说兵部有着调兵的权利,若是真的有人欲行不轨的话,京营绝对是重中之重,如果说没有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坐镇的话,朱厚照真的担心京营那里会出现变故。
而张懋执掌京营数十年,虽然不敢说能够掌控京营,但是对于京营兵马绝对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凭借着张懋的身份,完全可以杜绝京营出现变故,哪怕是出现了,也不至于会扩大化。
这会儿张懋忽然开口道:“陛下,李东阳、杨廷和几位还在殿外候着,以老臣观之,李东阳、杨廷和还是可信的,陛下难道不见他们吗?”
朱厚照闻言沉吟了一番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李东阳、杨廷和他们来见!”
看了高凤一眼,朱厚照道:“高凤,你去将他们几人召来。”
高凤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外殿之中,李东阳、杨廷和显得颇为平静,也就是毛纪有些着急的意思。
高凤看到李东阳几人的时候,脸上堆着笑意道:“首辅大人,杨阁老,毛大人,陛下有请。”
李东阳几人眼睛一亮,冲着高凤拱了拱手。
走进内殿之中,李东阳看到朱厚照坐在那里不禁脚步一顿,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安心以及欣慰,恭敬的向着朱厚照拜下道“臣,李东阳,拜见陛下。”
“臣,杨廷和,拜见陛下!”
“臣,毛纪,拜见陛下!”
朱厚照看着拜倒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目光在其身上巡视着,而杨廷和、李东阳在朱厚照的目光注视下显得很是坦然,神色不变。
毛纪则是显得有些紧张,额头之上隐隐的有冷汗冒出。
突然之间,朱厚照开口道:“免礼,平身吧!”
李东阳看着朱厚照一脸殷切的道:“老臣恳请陛下经此一遭,能够亲贤臣,远小人,若非刘瑾那等奸佞小人,陛下何至于此!”
这话一出口,几人登时看向朱厚照,李桓也是用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李东阳。
这位还真的是敢说啊,他就不怕这话激怒了刚刚醒来的天子吗?
应该说李东阳是被这次的变故给刺激到了,本来以其老好人的性格,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向天子说出这样的话的。
素日里亏得李东阳夹在刘瑾以及文武百官之间做一个缓和调剂人,否则的话,朝堂之上怕是早就乱成一团糟了。
李桓猜测朝堂之中肯定有人涉及到天子遇刺的事情,甚至可能就是对方一手谋划,但是这个人不可能是李东阳。
李东阳的性格一点都不够强势,本就是一个老好人,或许天子的一些做为他看不惯,但是也只会进行规劝,至于说对天子不利,对方还真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说李桓哪怕是看出太医院陈就不对劲,察觉出陈就背后肯定还有人,但是也没有怀疑过李东阳。
朱厚照面色一变,李东阳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就差没有说就是因为他亲近了一干小人,这才被刺客近身。
这要是换做其他人的话,朱厚照绝对第一时间便命人将其杖毙了。
可是这人是李东阳,当朝首辅,百官之表率,便是他这位天子也不能轻动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朱厚照能够感受到李东阳眼眸之中的关心,这才是让朱厚照压下怒火的原因。
李东阳关心他的安危,这至少证明李东阳对他这位天子还算是忠心的,所以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道:“阁老是不是给朕解释一下,刘瑾因何被下入大狱之中。”
对于天子知晓这些,李东阳几人并不觉得奇怪,要是天子真的一无所知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毛纪心中感叹,果然如费宏所说的那般,天子一醒来肯定会问及刘瑾之事,一个不好就会让刘瑾翻身,幸好费宏先一步去处置刘瑾了,不然看天子的态度,刘刘瑾还真的有翻身的希望。
李东阳皱眉道:“回陛下,刘瑾涉嫌谋害陛下,已经经由三司审理,押在天牢之中,等候陛下圣裁,以正纲纪。”
朱厚照看了李东阳一眼道:“朕不信刘瑾会害朕,给朕将刘瑾带来见朕。”
李东阳摇头道:“陛下不可,刘瑾心怀叵测,于君不利,臣万万不敢奉诏。”
“臣等万不敢奉诏!”
“你们……”
看着李东阳、杨廷和、毛纪跪在自己面前,不禁怒火中烧,而这会儿李桓在一旁轻咳一声道:“陛下息怒,首辅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刘瑾身有嫌疑,陛下纵是信任刘瑾,也该将刘瑾审理之后才能考虑将之放出,至少要还刘瑾一个清白公道不是吗?”
听李桓这么说,朱厚照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李卿这么说,那么依李卿便是。”
说着朱厚照冲着李东阳几人道:“你们也听到了,既然你们坚持刘瑾涉嫌谋害朕,那么朕便将刘瑾交由锦衣卫审理,你们可还有什么意见吗?”
李东阳看了看李桓,微微点了点头。
而此时毛纪突然之间开口,向着朱厚照泣声道道:“陛下将刘瑾交给锦衣卫,臣等没有意见,可是李大人带人围攻皇城,杀害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樊纲、长宁伯高长胜、詹事府詹事刘忠、文渊阁大学士梁储诸位大臣,其罪当诛,还请陛下……”
“够了!”
不等毛纪将话说完,朱厚照勃然大怒道:“朕现在可以告诉尔等,李卿一切所谓皆是奉朕密诏行事,朕能醒来,全赖李卿,李卿救驾有功,朕非但不会罚他,还要重重赏赐于他。”
毛纪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什么奉密诏行事,难道天子还能够事先预料到自己会遇刺不成,所以说这话根本就是在糊弄他们,说到底就是在为李桓开脱罪名罢了。
李东阳、杨廷和虽然说早就料到天子肯定会保下李桓,毕竟只要李桓能够救醒天子,那么李桓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不是过错,甚至在天子眼中,那是李桓对他一颗赤诚忠贞之心的表现。
显然李桓赌赢了。
方才在见到李桓立足于天子身侧的时候,李东阳、杨廷和便知道想要拿李桓杀了刘忠、梁储、高长胜、樊纲等人的事来治李桓的罪根本就不现实。
所以二人根本就没有提这件事情。
也只有毛纪,因为同梁储乃是儿女亲家,眼看着梁储被李桓所杀,心中恨极了李桓,想要拿李桓杀人之事弹劾李桓。
朱厚照冷冷的看着毛纪,缓缓道:“朕听说梁储他试图阻止李卿救朕,朕想问毛大人,他梁储到底是何用意,他怀的是什么心思。”
毛纪脸色大变,一脸惊惧的看着震怒的天子,下意识的道:“不……不是这样的,陛下,梁大人他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朱厚照直接从床榻之上走下来,居高临下盯着毛纪道:“朕听说毛大人你同梁储乃是儿女亲家,你这会儿为梁储这么一个心怀叵测,意图谋害朕的反贼说话,难道你是梁储的同党不成?”
噗通一声,毛纪拼命的向着天子叩首,浑身冷汗直冒,连连哀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绝无谋害陛下之心,也不是梁储同党啊。”
一旁的李桓看到朱厚照的一番操作不禁露出惊讶之色,梁储已死,这帽子扣下去,不是谋逆,那也是谋逆了啊。
不过不管是李东阳还是杨廷和乃至张懋这会儿皆是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开口为毛纪,为梁储等人辩解的意思。
天子被人刺杀差点一命呜呼,可以说这个时候正是最为敏感,看谁都像谋逆之人的时候。
这个时候去触天子的晦气,那不是找死吗?
毛纪吓得亡魂皆冒,连连叩首,泣不成声,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去弹劾李桓,只想着能够保住性命。
谋逆啊,被扣上这帽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同梁储是儿女亲家不假,可是不值得他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去为其报仇啊。
冷冷的看了毛纪一眼,朱厚照看了李东阳、杨廷和二人道:“李卿救驾有功,特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执掌锦衣卫,另加封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太子太傅。”
话音落下,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张懋、李东阳、杨廷和几人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实在是天子的赏赐太过优容了,执掌锦衣卫也就罢了,可是那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那可是正一品的高官。
五军都督府分为前中后左右五军,五军各设左右都督,掌领军旅之事,各领所属都司卫所,若有战事,则挂大将军印统兵征战。
虽如今五军都督府权柄已归兵部,可是五军都督府掌军大义仍在,只要有天子旨意,这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那可是随时便能够统帅大军的实权人物。
至于说太子太傅,那可是三公之一,可谓是文武官员追求的至高荣耀了。
不待李东阳、杨廷和等人做出反应,朱厚照冲着有些发懵的李桓道:“李卿,朕遇刺之事便交由锦衣卫查办,由李卿你亲自督办,给朕查,朕许你先斩后奏,不管涉及到何人,一查到底,给朕狠狠的杀,连天子都敢谋害,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乎?”
说着一指趴在地上的毛纪道:“李卿,此人便交由你们锦衣卫审讯。”
毛纪闻言大惊失色,落入李桓手中那还有好,当即大声道:“陛下,臣举报,臣举报,有人谋害陛下……”
李东阳、杨廷和、张懋等人闻言尽皆神色大变,骇然的看向高呼的毛纪。
而朱厚照则是微微一愣,看着毛纪的眼神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同时向着李桓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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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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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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