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斧刻更喜欢闲倚山,数百年来,祂所待过的地方,闲倚山是最舒适的,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情况,等过段时间,再搬回来就是。
祂没再看姜望一眼,只是瞥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青州府。
祂需要让姓唐的明白,自己为何搬家,免得生出别的事端。
满棠山的棠取自唐棠的棠,也因为满山皆是海棠花。
山巅有一处孤零零的阁楼。
名为青丝阁。
青丝阁里事物简洁,有床榻,有椅子,有木桌,再无他物。
但青丝阁外有石头搭建的台子,旁边摆着很多瓶瓶罐罐,台子燃着火,上面烤着肉,有一袭青衣的女子坐在板凳上,她手持铁筷,翻着烤肉。
然后打开一个小瓶,撒上佐料。
香味满溢,引来青丝阁榻上躺着的男子蓦然睁眼,下一刻,便已至女子身旁。
“不愧是老姐,烧烤的手艺真是不凡,让人垂涎三尺啊。”
青衣女子说道:“姐便是姐,能不能别加老字?”
男子笑道:“那不是显得亲切嘛。”
青衣女子说道:“叫姐姐也很亲切。”
男子当即皱脸撇嘴道:“太肉麻了。”
青衣女子摇摇头,说道:“你当真是被烤肉味馋醒的?”
男子面色陡然严肃,说道:“是闲倚山有些情况,斧刻破天荒的搬家了。”
青衣女子问道:“祂在挑衅你?”
男子反问道:“祂有那个胆子?”
青衣女子说道:“斧刻是跟随烛神降临人间的妖怪,不可小觑。”
男子说道:“我只恨没有生在那个时代,否则烛神就会死在我的剑下。”
青衣女子无奈说道:“唐棠,你是很厉害,但嘴上能不能低调些?你一直怀疑漠章没死,可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与其说是为了人间,不如说是希望漠章活着,再由你亲手杀死,这件事都没做成,又想着杀烛神了?”
唐棠微笑说道:“要敢想敢做,才能一往无前,畏首畏尾,谦虚低调,绝非我的风格。”
青衣女子说道:“神都那件事呢?”
唐棠面色一滞,苦笑道:“那是例外,毕竟不是一剑就能解决的事。”
青衣女子看着唐棠,把后面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头继续烤肉,“斧刻搬家是什么情况?”
唐棠说道:“被人盯上了呗。”
青衣女子意外道:“垅蝉除了你和那个乌啼城主,谁能让斧刻搬家躲避?”
唐棠微笑说道:“斧刻很懒,怕麻烦,所以谨慎,能让祂搬家不意味着是多么强大的人物,是祂很清楚,要是惹出事来,被我察觉,会是更大的麻烦,祂就会不遗余力的避免所有麻烦。”
青衣女子想了想,说道:“那我就有点好奇盯上斧刻的是谁了,能让斧刻搬家,显然靠得不是实力。”
唐棠盯着还没熟的烤肉,说道:“是姜祁的儿子。”
青衣女子微微挑眉,“那个弱冠澡雪?”
唐棠嗯了一声。
当初在奈何海岛屿上,唐棠一眼便认出了姜望。
毕竟跟姜祁一样长得很好看,眉眼间的相似程度极高。
“他怎么跑来了垅蝉?”
“找我的吧,除了我,他好像没理由来垅蝉。”
“是想帮他父亲报仇?”
“谁知道呢,姜祁跟我一样,不是个当爹的料儿,所以他们父子关系并没有很融洽,那小家伙现在惹出个弱冠澡雪的名头,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了?又或者有人跟他说了什么,动了别的念头?”
青衣女子却想到一些事情,犹豫道:“祁国残部?”
唐棠说道:“老侯爷和姜祁都没有想法,所以也没有跟那些人过多接触,但现在只剩姜望,确实很有可能,然而据我所知,祁国残部那些酒囊饭袋,已经自己把自己快玩没了,还有没有这个心力都不一定。”
看着老姐把烤熟的一一放在盘子里,唐棠立即捏起一片,送入口中,大呼好吃。
他嘴里含糊不清道:“等那小家伙来了,自然就清楚目的了。”
青衣女子点点头,想到山里的某个小家伙,无奈说道:“那小祖宗我快管不住了。”
唐棠看了眼山下,说道:“好像我能管住一样,或许这是上苍看我资质太高,故意给我出个难题,试问天下哪个敢跟我蹬鼻子上脸?那小玩意儿不仅敢蹬鼻子上脸,还敢骑我头上,我还得陪笑脸。”
青衣女子抿嘴一笑,说道:“这样也好,否则天下真没人能制住你。”
唐棠想着哪是能否制住自己的事,他可没有盲目到认为自己举世无敌,但再强的对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出剑,可那位小祖宗,是让他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反而若是把那小祖宗惹生气了,自己还得想着法子哄。
“穆阑潸。”
“嗯?”青衣女子瞥向唐棠,心想你敢直呼我大名?
唐棠郑重其事说道:“她已经长大了,身为老师,你任重而道远,要多上点心啊。”
穆阑潸挑眉道:“这句话该我对你说,我是她的老师,但你是她爹,你要比我更上心才是,别老想着躲出去。”
唐棠垮着脸说道:“我说一句,她能说三句,我能有什么办法?她终归还是更听你话一些,与其我后来者居上,不如你更奋勇上前,再接再厉。”
穆阑潸生气道:“听听,你这说得是人话?”
唐棠直接拿起一块烧肉,囫囵吞下,着急忙慌遁走,“有事回来再说!”
穆阑潸看着山下掠来的身影,颇为头疼的叹了口气,当你姐,真是委屈我了。
......
斧刻的具象世界里。
暴雨还在下着。
高百丈的怪物仰头嘶吼。
将得暴雨震碎,撕开星海。
姜望身悬于空,看着满地狼藉。
妖怪仅剩下一个,但他却仍然没有破境。
那个临界点始终是临界点。
能否破境,只在一刀。
姜望长吐一口气。
攥紧长夜刀。
刀芒入长夜,悄无声息。
百丈怪物大踏步而来。
每一步都仿若掀翻天地。
却在行走间忽然踉跄。
其眼睛突起,继而头颅整个炸裂。
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掀起烟尘万丈高。
姜望目光呆滞。
他没有破境。
但能清楚感觉到破境就在眼前。毣趣閱
却偏偏没有破境。
差一点,在半个时辰前便是差一点,那一点始终没能跨越。
姜望现在十分难受。
就像出恭,费了很大劲,眼看着就要出来,却又来来回回,怎么都出不来。
“还在么?再来一次,最后一次!”
姜望呼喊斧刻,迟迟得不到回应。
眼看着神国力量即将消散,姜望只能先接连打破具象世界,重新站在闲倚山的山洞前,之前堆积石头的地方已然是满地碎石块。
姜望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斧刻。
显然斧刻早已远离是非之地。
但姜望也只是没有破境的那一刹那,有些无法接受,很快便平静下来。
若是按照正常方式,等他回苦檀的那一日也未见得能破境,现在仅差一线,该当知足,没有斧刻具象出来的妖怪,还有垅蝉里的妖怪,破境只是早晚的问题。
起码现在已经是提前迈出很大的一步。
此刻再接燕惊堂那一剑,姜望很自信无需再逃,甚至有把握在三刀之间抵消燕惊堂的三千烟雨。
哪怕没有直接破境,目前也已是今非昔比。
他用仅剩的一点时间回返南玉城。
姚观海驾着马车停在城外数百丈处,因夜至三更,城已宵禁,不得出入,距离太近的话,难免会被城头守卫驱离,甚至当成伪装的妖怪如临大敌。
他此前有注意到姜望飞出南玉的身影,但没来得及询问,姜望貌似很急切般眨眼消失无踪。
姚观海隐隐觉得自己又错过了比较有趣的事情,同时也很庆幸,能让姜望一脸着急,显然问题很大,遇到危险,姚观海当然要有多远躲多远,哪有往前凑的道理。
可偏偏徒弟小鱼对她公子忠心耿耿,很是担忧,姚观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劝住不安的小鱼,而小鱼深知自家公子不会出事,可心里难免紧张,此刻也是饱受煎熬。
唯独除了吃啥也不关心的阿空自在惬意。
汝鄢青就更简单了。
她能把好看先生天下无敌挂在嘴边,哪会担心别的,她甚至还得担心好看先生的对手不要死的太惨。
汝鄢青掀窗帘抬头仰望星空,忽然说道:“有流星!快许愿!”
话音刚落,车厢猛地一震。
姚观海第一时间掀开车帘,惊愕看到车厢里大口喘气的姜望。
“你出场的方式挺别致啊。”
小鱼扶住姜望的肩膀,伸手给他擦汗,问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姜望咧嘴笑道:“好事。”
他把汝鄢青抱在怀里,使劲揉着她的脑袋,不顾小徒弟的挣扎,顺着姚观海掀起的车帘,看了眼南玉城,说道:“现在的情况,本该再住一夜,但既然城门已关,便走吧。”
姚观海问道:“去青州府?”
姜望摇头说道:“洛水河畔。”
他有些好奇,扳指对面要杀的究竟是谁,不管是否别有目的,但能拜托自己出手,要杀的人该非弱者,反正已知满棠山在青州府,姜望也不急,他现在唯一目的是趁热打铁的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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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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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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