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躲在祠堂里,闭上眼睛,开始尝试着联系老羊。
他想从老羊这了解点东西,有关地祇的东西。
跟预料的一样,七楼戒指受到的干扰极大,比安史之书里的干扰还要大一点点。
不过却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屏蔽掉了,因为这里的门户牌楼,就在外面,还是跟外面有那么一点点联系的。
当面文字交流,也有些磕磕绊绊,好在影响不大,网速慢也不至于没法发文字。
余子清将这里的情况,给老羊描述了一遍,然后问道。
“正常方式,如何干掉地祇?”
老羊卡了好半晌没有动,再次卡了一下,他身前便浮现出一页字。
“皇帝发布诏令,罗列罪责,以祭器昭告天地,褫夺其地祇之位。
但这是正常情况,你说的那些地祇,已经化作邪神。
除了破山伐庙,将其强杀之外,便是皇帝估计也没法强行将其地祇之位废掉。
毕竟,那边的地祇,太多了,多到根本不可能以权柄强行褫夺。
必须得让其信众民心尽失,再行废其权柄,才有可能。”
“那种食香人,你知道怎么回事么?”余子清继续问。
“食气者神明而寿。
我曾经在一册残缺的石碑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他们如同地祇一般,以香火之气为食,从此之后,再也不食五谷杂粮。
便是凡人,只要香火之气不断,他们甚至都能多活数倍的寿数。
若是以香火之气为根基,开始修行,行的便是地祇之道。
听你所言,那地祇邪神,已经裹挟一地所有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依存于他。
他们的香火之气根基,全部都来自于地祇。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你若是想办法杀了那所谓的县城隍,以其力为根基的那些人,怕是也会死的。
没有香火之气,他们便会如同凡人饿死,不一样的地方,他们只是寿尽而终。
局势若是都成了你说的那样,那这地方,便彻底没救了。
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
若非天翻地覆到这种地步,大兑也不会消失了。”
“先给我说说,你知道的所有有关地祇的事吧。”余子清有些沉默。
大半天之后,余子清从七楼戒指里出来,来到祠堂的破窗口边,看着外面的人。
那些面色青白的凡人,若是忽略掉他们是食香人,看起来倒是也挺正常。
只是有些地方,却又显得不正常。
余子清听到附近有人在讨论妖邪的事情。
城隍庙里的县城隍,重新招募了一些人,都是些备选的人,没有资格去跟着一起分享香火的人,他们反而在昨日的灾难之中活了下来。
城隍庙传出消息,昨日庙会,有妖邪来捣乱,城隍爷与庙中一众灵官,激战妖邪,将妖邪击退,但是城隍庙这边也损失惨重。
他听到那些人,又是畏惧又是憎恶的谈论妖邪。
听到有家长,大笑着说着,他带回来一块很强的妖邪肉,给孩子服用之后,说不得以后就有希望进入城隍麾下效力,猎杀妖邪,保护戊子城的安宁和繁荣。
若非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这便是一派安宁祥和的城池。
余子清看着远处走过的人群,他们每个人,可能都已经活了上百年的时间,可能早就超过了寿数的极限。
若是让他们从食香人恢复正常人,怕是立时就会寿尽而死。
余子清想到了昨日看到的那些穷苦人家,忽然有些明白了。
这大兑的末期,戊子城内,恐怕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了,甚至没有一個食香人,还有机会变成正常人。
因为那些有机会的,恐怕都是穷苦人家,早就在大兑最后的几百年里,全部死完了。
便是余子清之前遇到的那位老人,最后恐怕也已经老死了。
若这里是一个超级巨大的封印,那封印的灾难或者事件,到底是什么?
按照余子清去过的,安史之书里的那些封印,基本都是一整个完整的灾难。
从开始到结束。
而这里,才过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那老人说,这里的县城隍,六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戊子城发展到今日的情况,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完成的。
这种从一个灾难的中期,甚至是后期,才开始的灾难,余子清一个也没遇到过。
还是说,其实这个时期,才是认定的灾难的开端?
本来余子清试验完香火能不能毒死那八阶的县城隍,还准备试试,强行毁其庙宇,灭其意识,看看能不能夺回戊子城。
只是如今,目之所及,皆为鬼魅。
余子清便断了这种想法。
将其杀了,也毫无作用。
他扛起祠堂,一路向着戊子城之外飞去。
既然还有反抗地祇的正常人在,那就去他们那问问情况,再找到其他进来的强者。
整合一下那些强者的力量,十几个九阶,哪怕基本都是一劫二劫,那也是顶尖的战力了。
按照在安史之书里的经验,丁卯纪年末期,大兑的整体实力衰减的极大。
其实本来余子清偶尔还想过一次,十几个九阶,若是在丁卯纪年末期,估计是能平推了。
毕竟,到了末期,七阶都能当郡守了。
如今看来,这里的情况,跟安史之书里的情况,还是有些偏差的。
有没有可能,不是官方力量弱到不行了,而是太强的,压根不可能当上郡守?
若是大兑整体实力,真的弱到那种地步,为何还能在跟大乾交战的时候,你来我往的打那么久。
尚未尘埃落定的历史,终归还是有些偏差的。
余子清扛着祠堂,一路飞行,看到一条河的时候,从高空中缓缓的飞过。
他看到半空中,仿若忽然出现了一层光华,从天而降,垂落到地面上。
祠堂缓缓过去之后,那垂落的光华便出现了扭曲,仿佛空间凭空拓展开,让祠堂穿过。
穿过了那光华,回头再望去,便再也看不到河流,看不到远方袅袅轻烟,汇聚力量,盘旋在城池之上。
余子清将那间祠堂收起,再次折返回去,飞行的地方,便是正常的世界了。
荒野上虽然荒凉,却也没有那种不似人间的鬼魅气息。
大片的良田里,已经长满了杂草,还有大片成熟的粮食,无人收割。
余子清一路飞到了戊子城,这个时候看到的戊子城,半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其内破败不堪,有些地方还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飞入城池,城池的防护,尽数消散,什么威能都没有了。
余子清拿出戊子城的县守大印,光芒闪烁,依然微弱,如若蒙尘。
随便进了一个大宅里,这里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尘埃,至少数十年没有人来过了。
整座城,整体上跟在里世界里看到没有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只是这里的城隍庙,不如里面的恢弘大气。
这里的庙宇,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庙,一点威能都没有。
而还有一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大坑,就是余子清之前挖走祠堂的地方。
余子清猜的没错,祠堂是不属于里面的世界的,只是因为祠堂的特殊性,非食香人,能在里面看到,也能进去。
余子清探查了没一会,忽然停下脚步,大鬼扛着万魂幡,在余子清身后出现。
一个面带金属面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一座建筑的顶端,遥遥看着余子清。
余子清念头一动,双手掐印诀,连续变换了数十次。
对面那人,微微一怔,立刻收起了暗藏的手段,同样以印诀回应。
这是无面人特有的交流手段,变化万千,只要施展,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份。
余子清报上的是无面人乙三二的身份,这代表着他得到了乙三二的身份传承。
那带着金属面具人的人飞了过来,凌空行礼。
“大兑无面人,丙八九,见过大人。”
“你看到我,知道我是从哪来么?”
“知晓,乙三二大人的代号,已经封存许久了,大人能得到乙三二大人的代号传承,自是亲自见过乙三二大人。”
“你知道就行,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余子清松了口气,竟然是一个活人,活着被封入这里的人,那他肯定是知道很多事情。
两人落地,丙八九缓缓的诉说这里的事情。
丁卯纪年末期,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大兑封印被滥用,各地各城的豪强,在漫长的岁月里,完成了兼并,他们开始把持所有的重要职位。
一座城一家独大的情况,越来越多。
朝廷威信,逐渐衰落。
自从妖妃之事结束,朝廷秋后算账,清扫相关人等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又生出一个大宠臣。
这宠臣晋升极快,朋党势力极大。
面对内忧外患,渐渐失去对地方的掌控,这位宠臣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历来朝廷,都讲究平衡,制衡。
地方开始失去掌控,天灾人祸不断,外敌内患接连,那先制衡地方,稳固内部,就是关键。
这好主意,就是开始重用地祇。毣趣閱
毕竟,那地祇,很多都是敕封的当地名望、人品都极佳的人。
而且地祇不能离开封地,离开封地力量便暴跌九成以上,失去了根基,若是身陨,便会死的彻底。
而地祇敕封,只能由皇帝来颁发符召。
以地祇来监管地方,顺带着还能调节当地水文风雨,一举数得。
然后,兑皇便信了宠臣的话,开始施展这一项大改革。
阻力肯定是有的,但是自上而下的强推,再加上敕封的地祇,也都是地方的有德之士,进展的还算顺利。
初始一些年,地方豪强,的确收敛了很多,地祇监察,有时候比无面人都好用。
那频繁出现的天灾,也变少了很多,气候似乎都变得正常了。
然而,野蛮的扩张,再加上那奸佞之臣,立下大功,权力日渐高涨。
慢慢的,事情就开始变了。
地祇的实力越来越强,初始是为了制衡地方,可是当地祇强到一定程度。
再加上,互相勾结,贿赂宠臣,上下一起欺瞒,这上报上去,接受兑皇敕封之人,就开始变了。
从第一个豪强的家中之人,被敕封为地祇开始,一切就开始失控。
地祇的神国,融入到本地,化作里世界,不断的吸纳人,化作食香人。
第一个食香人怎么出现的,怎么转化的,没人知道。
而那时,天灾人祸不断,饿殍满地,食香人的出现,被美化成不得已而为之,从此再无饿殍。
这个时候,其实就是最后阻拦的机会。
但是朝廷奸臣当道,没有去阻拦,反而大加赞赏,大力推行。
食香人不食五谷杂粮,能省却多少资源啊。
而且他们寿数更长,整体上力量也比普通人强,尤其是食香结束的时候,力大无穷,一个食香人便能对战数位普通人,还能占上风。
若神朝之内,皆是如此,整体根基都会变得更强。
这些是奸臣忽悠兑皇的话。
最关键的,表面上看,似乎的确如此,兑皇自然是信了。
再然后,事情便彻底失控了。
预想之中,地方豪强与地祇对抗,慢慢的变成了,豪强地祇是一家。
再慢慢的,那神国遮掩之下,很多事都被隐藏。
还有作为信息渠道的人,也开始被腐蚀之后,兑皇和高层的人,便再也看不到真相。
于是乎,地祇开始强过豪强,地方便成了,以地祇为主的豪强势力。
比之以前更强,更麻烦,再加上人全部变成了食香人,这事便无解了。
时至今日,在神国之中,食香人便是正常人,正常人反而是异类。
正统修士,尤其是炼气修士,便是邪道,是他们过度消耗天地灵气,引来天灾不断,他们是无可辩解的邪道,人人皆可诛杀。
地祇尤为喜欢炼气修士的血肉、神魂,若是能活捉,那便是最好的祭品。
而香火之道的修行者,才是正道。
体修依然是苦哈哈,香火之道的人里,依然有人炼体。
只不过,只炼体的,依然是邪道。
香火之道,兼修炼体,那没事。
曾经的郡守县守为主的管理体系,基本上已经名存实亡。
无面人也差不了多少,没有走香火之道的无面人,特别容易死。
如同那些正常修行的郡守和县守一样。
甚至如今的朝政,都几乎被奸臣一手把控。
丙八九语气低沉,难掩那一丝挣扎和绝望,慢慢的将事情诉说。
余子清听到这里,立刻问了句。
“兑皇呢?”
“陛……兑皇专心潜修香火之道了……”丙八九满心绝望,几乎要溢出来了。
“……”余子清震惊不已。
“兑皇去修香火之道了?他想干什么?他疯了么?”
“我也不知,我们的首领,甲十三,冒死上谏,被赐死了,谁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大人临死之时,只传出了一句话,兑皇想要成神。”
“哈……”余子清失声笑了出来,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上古之前,无数的先烈,血洒长空,终于掀翻了神祇。
如今,堂堂兑皇,重用地祇,以至于地祇失控化邪神。
他自己竟然还想成神,他是想永生不死么?”
余子清笑的讽刺,丙八九默然不语。
“无面人现在还有首领么?”
“甲十四,带领很多无面人叛逃,他自己却被封印了,如今,已经没有首领了。”
“被当做灾难封印了?”余子清震惊之余,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意外的。
“甲十四天赋极好,修行的也是杀伐行刑刀,他们没法将其斩杀,只能将其封印了。”
“那,这里,到底是谁封印的?”
余子清隐隐已经有了一点猜测。
丙八九沉默良久之后,涩声道。
“当年,甲十四,汇聚了所有朝廷里,没有走香火之道的大小官员。
入大兑宗庙,以血祭之法,祭祀大兑,昭告天地。
同一时间,整个大兑之中,各地残存的不是食香人的正常人,入各自宗族祠堂。
以求以宗庙为首,勾连整个大兑的宗族祠堂。
燃烧大兑气运,勾连所有人的血脉,从其根基处下手,毁其根基。
我们差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发生了什么?”
“兑皇出手了,兑皇出手阻拦了我们。
他为了阻拦我们,联合那些已经化作食香人的十二郡守、六十县守,再加上所有的地祇。
以此,将我等要做的事,化作一个足以颠覆大兑的灾难,封印了。
甲十四,拼死鏖战,想要阻拦,那些人不是他对手,却还能将他封印了。
一切都再也无法挽回。”
余子清被震的脑袋里都是嗡嗡作响。
他曾经做过很多猜测。
他曾猜测,兑皇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足以颠覆大兑的大灾难,所以不得不将整个大兑都封印了。
也曾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天灾,彗星撞地球之类的,所以大兑的封印,不得不搭上了整个大兑被一起封印。
做过无数的猜测,却从来没想到过是这样的。
兑皇的确出手了,是没错,但性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余子清现在就一个念头。
毁灭吧,没救了。
这鬼世界,这最后的大兑,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赶紧毁灭吧……
余子清消化了半晌,才将这些消息消化掉。
“外面有人进来,你知道么?”
“知道,我这次出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我们得到消息,戊子城出现了异变,戊子城的县城隍,身受重伤,庙宇崩塌,根基受损。
这事今日已经在丁卯城,闹的沸沸扬扬,根本没法遮掩。
朝廷那边,已经派人前来探查。
我正好在附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先来探查一下。
若是遇到外来的强者,便赶紧将其带走。”
“之前外来的强者,已经跟这里的地祇,发生冲突了么?”
“有好几次了,他们诛杀了一位府城隍,数位县城隍、土地、河神。
但是也有一位强者,没有来得及逃走,被围杀陨落了。
所以,我这次就赶紧先来,就怕来晚了。
大人能从邪神的神国之中出来,便是最好的情况,我们现在最好也赶紧离开。”
二人离开的戊子城,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进。
沿途所过之处,路过一些曾经有人住的地方,也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存在了。
城、镇、乡、村,尽数空空如也,房屋破败,农田荒废,如同末世一般。
那些人不是消失了,而是全部都成了地祇神国之中的子民,成了食香人。
余子清越看越觉得,赶紧毁灭吧。
丙八九带着余子清,一路来到一片群山之中,找到了一个福地。
到了地方,立刻有人拿着法宝,开始检测。
检测他们俩是不是食香人,是不是走的香火之道。
确认不是,再行确认身份,然后才将他们悄悄的引入了洞天之中。
余子清进去之后,终于看到了几个熟人。
就是之前先进来的那些九阶强者。
但是这里,却只有七个人,而且是人人带伤,脸色都不太好看。
“锦岚山卿子玉,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进来么?”
有个面若金纸,明显受伤不轻的老者,看到余子清,便立刻发问。
“暂时只有我先进来看看情况,毕竟我手里有大兑的大印。”
看到那老者想说什么,余子清立刻接着道。
“不用问了,我有大印也出不去的,这里已经改天换地,大印几乎没什么作用了。”
众人不由的心里一沉,一个个面沉似水,完犊子。
这次先进来的,都是大派大势力里的强者,而且不是宗主,那地位其实也差不多。
都是可以做决定,实力也够强,放在明面上的强者。
这些人有名声,有声望,办明面上的事,会好做很多,他们相互之间,交流的时候,也方便点。
自然也更方便余子清一点。
余子清一个接一个的看向众人,七个人之中,有六个人,在余子清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可以完成判定的。
剩下一个人,便是最开始开口的老者。
大乾多宝宗的宗主,本来是应该已经退下去了,正好这次的事,他就出面。
多宝宗内,其实已经有新的管事的宗主了,他出什么事,也不会对多宝宗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前辈,不用太担心。
我锦岚山受邀,前来帮忙,我只是前期来探查的。
若是我一段时间没有出去,外面的人自然知道,我是出不去了。
他们行事也会更加谨慎。
外面已经知道涅日宗宗主陨落的事。
涅日宗宗主临时之时,传出去了一点消息,说他是被叛徒暗算。
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一听这话,面色更黑了,一个脸色比一个难看。
多宝宗主看了看其他人,叹了口气。
“涅日宗宗主,的确是被人暗算了。
莪们进来的时候,足足十五个人。
我们暗中探查,发现了那些地祇,与之交战之后,慢慢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我们之间,便发生了分歧。”
“不会是,他们想要帮那些地祇吧?”余子清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认为,既然来到这里,发现这里不仅仅是大兑玉玺的封印之地。
而是消失的大兑的封印之地,那我等的目标,就等于说一步到了最后阶段。
只需要让消失的大兑重新回归,便可开十阶路。
只要开了十阶之路,三神朝也好,我等宗门家族也好,肯定会有人能突破。
届时,纵然这最后的大兑,恍如鬼蜮。
也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那些地祇尽数诛杀。
纵然此刻,算是帮了那些地祇,帮了兑皇,那也只是权宜之计。”
多宝宗宗主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们可能传承都没有那般久远。
我多宝宗内,就有只言片语,有关上古之前的事情。
在我知道,兑皇一手促成的这一切,想要成神之后。
我便下定决心,哪怕十阶之路,从此断绝,也断然不能让这大兑归来。
大兑若是归来,十阶路开。
这路可是众生平等,兑皇怕是也有机会直入十阶。
而那些地祇,恐怕会更快的进阶十阶。
到时候,想要诛杀那些地祇,谈何容易。
怕是这里的地祇祸患,会延伸出去,祸害到三神朝和我等。”
多宝宗宗主环顾一圈,看了看其他人。
“我辈修士,修行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长生。
若是有捷径可走,我等都未必能把持本心,更别说那些凡人了。
只是,要这么走,便要断了道统传承。
炼气从此沦为邪道,我等还有何颜面,面对先辈。
只可惜,我们能想得明白,他们几个,却未必能想得明白。
要么,胆大妄为,觉得事情不会失控。
要么,被那捷径,搞的意志动摇,何其可悲。”
余子清听了很是沉默。
连大兑,这偌大的神朝,都被搞成这副鬼样子了。
那些人哪来的勇气,哪来的底气,觉得这事不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余子清觉得,那些人八成就是意志动摇,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怕是他们自己都不太信,若是大兑回归之后,他们有能力,可以去诛杀那些地祇。
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先进来的人,竟然都分裂成这样了。
不是一个叛徒,而是足足七个。
他们到底是意志动摇,自己贪了,去选择的路,还是被洗脑的,已经不太重要了。
九阶强者,都是很自我的。
余子清是越来越觉得,赶紧毁灭吧。
入夜,众人聊完,都各自去休息养伤,余子清悄悄的来到另外一个强者修养的地方。
进入之后,余子清给对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立刻拿出材料,开始手动组装一个密室。
完成屏蔽之后,余子清坐在那强者对面。
“前辈,我想知道,当时,涅日宗宗主陨落时的具体情况。”
“你发现问题了?”对面坐着的中年人,面沉似水,看出来余子清这般小心,就是为了瞒住其他人。
“前辈先说说具体情况吧,当时涅日宗宗主是被谁暗算的,如何暗算的,你们都清楚么?”
“并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们分散开探查,我赶回来的时候,涅日宗宗主已经陨落。”
“我觉得,多宝宗宗主,不是很可信。”
“嗯?”中年人面色一凝,眼中带着疑问。
“前辈别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得提防点,小心总无大错。”
余子清趁夜,悄悄拜访了六人,都将这事说了一遍。
不是因为余子清觉得他们可信,只是因为他们的宗门,给的资料足够详细,再加上宋承越的资料,相互补充,已经足够拔剑。
起码他们的宗门,在想要救他们这件事上,是可信的。
再退一万步,哪怕这六个人里有谁,有别的想法,那余子清就只当是多了一个挂件。
而多宝宗宗主,两个资料来源,相互互补,竟然都不够判定标准的及格线。
要么是他的宗门少给了一个关键信息,要么就是这个多宝宗宗主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大概率是发生在进入这里的几个月里。
反正不能判定,余子清统统都当他有问题。
余子清和其他六人,都没找到多宝宗宗主有问题的地方,可是心里终归还是上了心。
余子清在无面人的这个临时基地里,不断的翻越资料,补充信息。
越看越是不想再多看了。
数日之后,夜深人静,一个黑影从福地内钻了出来。
那人拿出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法宝,轻轻一吹,那黑豆一般的法宝,便自行崩解,化作一只只小虫子飞了出去。
这里的预警手段,探查手段,统统都没有注意到那些小虫子。
若非看到,甚至都不会感应到那些小虫子。
一只只小虫子,飞到一个个守卫附近,落在守卫身上,尖锐的口器,刺破了那些人的皮肤。
瞬间,一个个守卫,眼中带着惊骇,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们连示警都来不及做。
将外面所有的守卫全部放倒,却一个都没杀,黑影一挥手,那些小虫自动飞回,落入其手中,凝聚成一颗黑豆。
他转身重新进入福地,刚进去,便见其内灯火通明,无面人,还有六位强者,余子清,全部都在入口这等着了。
光亮照亮了来人的脸,正是多宝宗宗主。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一群冷眼盯着他看的人,神态平静。
“这么晚了,是要出去么?”
说着,他便很自然的转身就走。
下一刻,便见一道乌光从天而降。
多宝宗宗主的身上,飞出一道流光,化作一面巴掌大的盾牌,挡下了那道乌光,而后其本人,则化作一道遁光,冲向了福地入口。
噗嗤一声,多宝宗宗主的身形一顿,一把血色长刀,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的身上一道流光没入福地入口消失不见,而原地的多宝宗宗主,皮肤表面,化作了木纹,最后化作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偶,被长刀崩碎。
“多宝宗的人,可真够麻烦的,这奇奇怪怪的法宝,一样接一样。”
“别追了,我们得立刻转移了。”余子清轻声念叨了一声。
回头看去,无面人早已经组织好所有人,该带的东西,全部都带好。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不停的搬家,不停的躲避。
今天多宝宗宗主悄悄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有一直盯着他的强者发现了。
从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开始了准备,随时离开这里。
只是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漏水,只是法宝多的多宝宗宗主,实力一点也不弱。
众人走出福地,看到外面的守卫全部都倒地,却一个也没死,立刻全部带走,所有人一起远遁。
远遁千里之后,便见前方,光辉闪耀,一座七层宝楼,在光辉之中浮现。
称颂之声,混杂着浩瀚的神力,骤然降临。
一位九阶地祇,凌空而立,他身穿朝服,手执白玉笏板,身上香火之气缭绕,不但有地祇的气息,还有大兑高官的气息,大兑的力量,加持其身,让其气势更盛三分。
“诸位,到了我的封地,为何还如此匆匆,不若留下来,与我一同参悟大道。
尔等都是外来之人,与我大兑,无冤无怨。
我知你们,所求为何,我们的利益都是想通的。
纵然你们不愿意帮我们,我也可以上请陛下,将你们送出去。
你们只需安心等候大兑归来,便可开十阶之路。
如何?”
随着这九阶地祇的话,远方,还有一道道遁光,正在急速赶来。
“别跟他废话,先走再说。”
霎时之间,六个外来九阶,再加上无面人基地里,这里残留的数位九阶,一起出手。
那九阶地祇,摇了摇头。
“不识抬举,时至今日,还想阻我等道途,不自量力。”
他凌空而立,一手捏印诀,指向地面,低声一喝。
霎时之间,便见其身后那七层高楼,光华大作,光华之后,便有一郡之地的虚影浮现。
那虚影之中,数位县城隍的庙宇里,亮起光华,山神、土地、河神,一个个亮起光华。
光华遍布一郡之地的每一寸山河。
庞大的力量加持之下,让其气息再次暴涨。
地祇的力量加持之后,还有大兑神朝的力量,紧随其后,也加持在其身上。
让其气息直奔九阶巅峰。
面对十个以上的九阶,他面色肃穆,沉声一喝。
“山!”
一声暴喝,便见一座巨山虚影,凭空出现,强行挡下了众人合击。
而后他再次屈指一指。
“河。”
一条大河虚影浮现,从天际之上,裹挟亿万钧之力,奔行而下。
轰隆隆的轰鸣声,似是压的天空都在颤抖。
大河一次冲击,便将此地的灵气搅和的天翻地覆,万千神光被压碎,各种秘法都被强行拦下。
只是交手两击,便有数位九阶,面色惨白,气息不稳。
“分开逃,先逃走再说,安顿下来了,再行汇聚。”
众人且战且退,绕行他处。
此地不知何时,也被那府城隍纳入管辖范围,他们没法在这里跟其对抗。
而且对方的援兵也快到了。
众人不得不分散开来,先化整为零,各自先逃走再说。
大鬼背着余子清,一路奔行,压根就没插手战局。
半个时辰之后,那府城隍赫赫威势,终于不再追来,停留在其封地之内。
而援军,这个时候也到了。
夜空中,各方都有交战的痕迹传来。
余子清看着远方的七层宝楼,面沉似水。
这就是府城隍的威势么。
这鬼东西,不但能因为地祇之位,得到封地的力量加持,有下面的县城隍和诸多地祇的加持,甚至还能得到大兑的神朝之力的加持。
真够离谱的。
全方位加持之后,又以神力施展神通,堪比九阶巅峰了。
按照大兑的鬼化,这府城隍,应该有十二个。
不,现在十一个。
第一个被宰了的府城隍,恐怕是第一次遇到这些人的时候,轻敌了,被一群九阶给宰了。
第二次,出面的府城隍便学乖了,对上这些人,上来就是火力全开,加持全上,从一开始就压制众人。
余子清跟众人走散,只带着大鬼,一路逃遁,就等着甩掉追兵之后,再去预定的地点,跟那些人汇合。
然而,他这边刚走到一片荒野里,他便忽然停下了脚步。
多宝宗宗主,凌空而立,站在高空之中。
他看着余子清,面带一丝笑意。
“你一来,他们便察觉到我有问题了,想来,是你察觉到我有问题吧。
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问题么?”
“前辈,你的第五个重孙叫什么,你还记得么?”
多宝宗宗主恍然大悟,但是跟着就有些疑惑。
“你从来没问过我什么问题,你从哪看出来我是假冒的?”
“呃,你不是多宝宗宗主?”余子清一脸愕然。
“……”多宝宗宗主面色一沉,被套话了。
而后他伸出一只手,仿佛刺破了天空,轻轻一抖。
这时,余子清才看到,方圆百里之地的天空,其实都是一幅画伪装的。
多宝宗宗主一手拿着画的顶端,就这么随意一抖,那副伪装成夜空的画,便向着地面压来。
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卷入其中,化作画里的内容。
“对付我,也要搞这么大阵仗,真不至于……”
余子清叹了口气,拍了拍大鬼的肩膀。
大鬼带着余子清,急速坠落向地面。
当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余子清拿出了祠堂,霎时之间,便见前方光晕流转。
祠堂带着余子清,直接冲进了本地地祇的神国里。
那副笼罩百里的画,无差别的横扫而过,却什么都没有。
他伸手一抖,那幅画便不断的缩小,自行卷起,落入其袖中。
他蹙眉俯瞰着大地,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只看到了一个奇形怪状,被金属歪七扭八裹在一起的东西,一时之间,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法宝。
“那个是什么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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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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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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